樊惊已停了半月药,大家心里再清楚不过,他是不求活的。
“痛快了吗?”楚游园坐在樊惊床畔责问道。
“痛快。”樊惊断断续续笑道,“一直想和庭兄弟比比剑法,今儿得偿所愿,当真是痛快!”
此刻,司辰在旁观樊惊“四象”,清楚樊惊的生命已行至尽头。
“如此不惜命,这么着急赶去投胎,当真是枉费陈慈在你身上耗这么些心思。”楚游园抨击道。
“容与兄为我而死,我早些下去,没准能赶得上当面向他致谢我不过是偶然救他一命,他还给我的又岂止一命?”樊惊满目伤感。
“陈慈重情重义、以诚待人,乃真君子,你不过是个油嘴滑舌的极品混混,他有大胸襟,自能包容你,欠他的他也不会问你要。”楚游园以他的方式宽慰道。
樊惊让楚游园逗得笑了几声,而后勉力伸长脖子张望道:“庭兄弟?”
“在。”司辰应答。
樊惊递上紧握在手中的箫剑道:“烦请庭兄弟,代我将这只箫剑赠予容与兄的儿子,我听野原说孩子唤作陈鱼,好名字方才我耍给你看的剑法,叫四溟十二式,可看清了?四溟十二式乃这把箫剑的前主人所创,他嘱我务必将他的剑法传至后世我今日全使给你看了,你可千万记得,教这套剑法给陈鱼。”
庭司辰应道:“嗯!”
“容与兄剩下这么一个儿子,我倒有心替他抚养孩子长大,却再不能够了,请诸位”
楚游园打断道:“你少说几句,赶紧歇歇,我们都应你了,会看好那孩子的!”
樊惊握住楚游园搭在床畔的手,虚弱笑道:“此番来扬州,是最令我开心的一件事,你在古运河上特意为我弹奏的那支曲子,我听见了,有心了等我死后,把我烧成灰,洒进河水里,就用你那支曲子来为我陪葬。年里节里诸位便不必到坟前来看我,也不必记挂我,不用为我焚香,我不在这儿了,我上雪山寻容与兄去了。”
楚游园瞧得分明,看出来樊惊为和司辰那番比试,耗尽了精力,此时他面色成灰,很快就消尽了。
“我这一生,海上看月,峭壁高歌,去有去处,归有归处,对酒得友,弄箫得知音,庆幸临了了,还有这么好的一群伙伴守在床前,没什么”樊惊再没力气说下去了。
楚游园仍骂樊惊:“真是草包!何苦要这样折腾自己!”
樊惊呢喃道:“生当尽欢,死亦无憾”
樊惊的手抖落,无力垂下。
月琴她们几个抱在一起痛哭拯救她们命运的大恩人走了,再也不回来了,再也不会嬉皮笑脸地出现在她们面前央求她们唤他“祖师爷”了,再也听不到他那难听如抽丝的箫声。
棠西窝在轮椅里,受死别感染,也觉眼睛涩涩的。
楚游园起身吩咐道:“去河边准备准备,子时为他送行,他既着急走,我们也不必强留,早些送他走罢。”
当夜子时,河边燃火,火烧了一夜,一圈人围在火边,守了一宿。
第二日,扬州城里有好多人都说昨夜做了一个梦,他们在梦中听到神仙抚琴,那个琴音听了,一辈子都不会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