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迎面正走来一位中年男子,年纪约莫四十岁上下,国字脸,八字胡,眼神颇为锐利。他本在街上悠悠而行,忽然听见那小丫头口中有词地过来,便饶有兴趣地听了起来。忽然听见小丫头最后那句飞入芦花都不见,他的脸色忽然一变,眼中射出一种热切的光芒,信步就向书画街这边走了过来。
欧阳曙刚刚送走一位顾客,心下还沉浸在赚到第一把钱的喜悦之中,不想迎面又来了一位,心下更喜,连忙问道:这位官人可是要买字画吗?小生这里只有最后一把字画扇了。
那中年男子点点头,细细地打量了对面的欧阳曙一番。他的目光深邃,略带一点迫人的威慑力,直看得欧阳曙一阵不舒服。
然后,那中年男子才拿起那把扇字,对着那竹石诗,一字一句地了起来。
完后,他轻轻放下扇子,闭上眼睛沉吟一下,道:以物喻人,年纪轻轻,就怀有这等坚韧之志,不错!就是这书法忽然,他睁开眼睛,直视欧阳曙道:恕我直言,从诗文上来说,你虽然未必有苏子胆,黄鲁直,周美成这几个人的绝世之才,但比起年轻时候的蔡元长
欧阳曙一听这家伙把自己和自己素来最为鄙夷的蔡京相比,连忙说道:官人说笑了,我哪里能和蔡尚书相比,他
那中年男子毫不客气地截入道:确实是永远都无法相比,非为其他,只因你这书法,就算是再去苦练十年,也无法和他相提并论。不过他语气忽然又柔和了下来:好在保傅主上,既不是靠的绝世的诗才,也不是靠的无伦的书法,而是靠着一颗为民请命的心和坚忍不拔的毅力。从你的诗里,我已经读到了坚忍不拔的毅力。只要你心怀仁善,日后一定可以当一名好官的。
欧阳曙一听这家伙并不提买扇子的事情,却在这里高谈阔论地训斥人,十足一个狂生之相,心下不由颇为不耐,很想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问道:你到底要不要买扇子?不买请你走开成吗?但转一想,这老小子有这般威风,说不定真是个朝中大员什么的,也犯不着得罪他。
于是,他耐下心来应道:官人说笑了,小生只是进京赶考的万千士子当中普普通通的一员,不要说什么为民请命,当什么好官了,就是自己的前程,还在那风雨飘摇之中,说不清那命运之舟会飘向何方哩,哪里来得及想那久远之事!再说了,近些年的科考,已经很少考诗赋了,我就是有东坡先生那样的诗才,还不是一样没有用武之地?
那中年男子神秘地摇了摇头,说道:不然,我看今年科考,必考诗赋!
欧阳曙见他那笃定的样子,心下一动,莫非他真的有内幕消息?既然是这样,可也不可小觑了,回去要好好复习一下诗文了。
中年男子见欧阳曙默然不语,以为是被自己说得心悦诚服,心下也是开怀不已,笑道:好了,废话说了这么多,还是说正事吧?你这扇子怎么卖啊?
欧阳曙一听谈到生意,心下大喜,想了一下,既然他一开始就批评自己的书法,看起来应该是一个行家,不像刚才那小丫头那么好骗。不过,既然卖给人家小丫头五贯钱,卖给这老小子也不能少于这个数。
想到这里,他便毫不犹豫地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十贯?那中年男子道:这价钱倒也公道!凭你这诗才,日后就算不能闻达于龙楼,也必能扬名于四海就像柳三变一样。日后这把扇子买个数百上千贯钱的,想来是没有问题的。
他又摸了摸袋子,取出两锭元宝来,丢给欧阳曙道:我身上没有带那么多钱,这里有两锭敲丝,都是二十两的。四十两银子,抵五十贯钱已经绰绰有余了,你收下吧!说着,也不等欧阳曙说话,便施施然地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