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章 一寸离肠(2 / 2)满碧乔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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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乔“哦”了一声,抬眼望着周瑜,小脸儿倏地红了。周瑜这才发觉自己竟一直拉着小乔的手腕,他赶忙松了手,拱手赔礼道:“并非有意唐突,请小乔姑娘恕罪”

两人皆十足赧然,看着周瑜面颊那一抹若有似无的红晕,小乔的心跳登时漏了一拍,她抬起小手挠挠面颊,磕巴岔话道:“周,周郎,先前你说我姐姐冰雪聪明,定会想到万全之策,那万全之策到底是什么啊?”

“此事事关令姊终身,还是要看他二人如何打算,我们贸然出主意只会添乱。何况我那万全之法,并非什么刁钻计谋,令姊若是有心,一定会想到的。”

小乔这两日为了大乔的婚事已想破了脑袋,现下见周瑜不肯明言,她颓然坐下往案一趴,嘟囔道:“父亲回寿春了,姐姐和孙伯符的婚事也没了下文,可怜今日还是我生辰,竟一口热饭都吃不,我这是犯了什么太岁啊”

语罢,小乔瘦削的小身子内传来一阵细微的嗡鸣声,周瑜见她扁着小嘴,楚楚可怜,不禁软了眉眼:“我给你做碗汤饼罢。”

小乔还未反应得及,便见周瑜起身走出了营帐,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又折返而还,手里捧着一碗热腾腾的汤饼,飘香四溢。

小乔已顾不得矜持,道一声谢,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周瑜坐在小乔身侧,边为她斟水边道:“说来真是抱歉,行军餐饮简薄,我翻来翻去,也没找到什么好吃的,就这么过生辰,实在是委屈你了。”

小乔闻言一哽,呛咳两声,竟落下了几滴泪。周瑜以为小乔想起了难产去世的母亲,才蓦然垂泪,不由自悔唐突:“不知小乔姑娘平日如何过生辰,若犯了忌讳,还请姑娘不要难过,原谅周某无心之失罢。”

小乔摇摇头,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没什么忌讳的其实我对母亲并没有任何印象,虽然很多时候还是会很想她。小时候父亲连年征战在外,家中只有姐姐与几名老仆,街坊家的小孩时常欺负我们。每当那时,我就会暗暗难过,心想若是我有母亲,大概旁人就不敢如此了罢。长大些,我才慢慢懂得,虽然我们的母子情分太浅,她却还是为我做了她能做到的一切。周郎,你知道吗?我出生在晌午,稳婆说我胎位不正,母亲生我时撕心裂肺,出血不止,才把我生下便陷入了昏迷。即便如此,她硬是拖过了午夜才咽气,大概是不愿我的生日与她的忌日相同,让我负罪一生罢”

正是因为这凄苦的身世,小乔生性要强,这些话从未对任何人说过,今日却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周瑜。小乔见周瑜凝眉许久未语,自悔失言,毕竟周瑜父母早逝,自己蓦然提起这伤心事,只怕会勾起他伤怀的回忆。

正当小乔不知所措之际,周瑜抬手轻轻拍拍她的小脑袋,似宽慰亦似立誓:“从今往后,都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竟令小乔的泪水决了堤,她啜泣了好一阵,才拭泪笑道:“今日我就十四了,明年便是将笄之年了呢。”

“是啊,要长成大姑娘了。”

小乔心悦周瑜,只觉得他的每字每句落在她耳中,皆如琼浆醴酪,沁润心扉。想到不日周瑜便要回居巢,小乔欲趁此时,将自己的小心思表露,她磕磕巴巴道:“周,周公瑾我”

哪知帐外好死不死传来一阵脚步声,周瑜探身一望,只见那几位将军从中军帐里走了出来,各自回部传令去了。

看似是毫不相干的事,却令周瑜变了神色,他蹙紧眉头对小乔道:“小乔姑娘,令姊与伯符的婚事究竟如何,只怕少时便会揭晓了。”

从昨日到今天,大乔一直在自我麻痹,始终不肯直面孙策错失庐江太守的后果。方才听了孙策与几位将军交谈,她才渐渐清醒明白,原来孙策真的要离开此处,远赴江东了。

而他二人万般珍视,千般呵护奉若珍宝的感情,就这样被人轻易扼杀,未给他们留下分毫回旋的余地,想到这里,大乔如万箭穿心,难以自持。

送走几名将军后,孙策亟不可待地返回内室。看到大乔颓然跪倒,掩面而泣,孙策痛心疾首,弯身将她紧紧环住,声声唤着:“莹儿”

大乔在孙策怀中抽泣:“孙郎,为何我们想在一起就那么难?”

孙策亦不免鼻尖发酸,无比温柔地揩去大乔面颊的泪珠,将薄唇轻轻落在她的鬓发间,面颊,最后才落了她的樱唇。从珍重婉转到唇齿交合,两人皆陈情投入,仿若天已荒芜海亦干枯,这世唯有彼此的呼吸和心跳才是真实,而他二人在此间载浮载沉,不受尘世所扰。

不知过了多久,孙策恋恋不舍地将大乔放开,他不知那微咸的泪,究竟是自己的还是大乔的,不免慌张垂了头,竭力压制情绪道:“莹儿,过两日,我就派人送你们姐妹回宛城罢。世道太乱,若没有人相送,我实在不放心。”

晶莹的泪滴挂在长长的睫毛,大乔一张白玉面庞妆泪阑干,竟是一种说不出的娇娆妩媚。她笑得十足凄然,两滴泪陡然坠落:“送我回宛城,然后呢?我已到嫁龄,刘勋乃是袁术故旧,有他在,少不了要为我保媒,而我父亲身在袁术帐下,势难拒绝。待我配得良人之日,少将军可会回来喝喜酒?”

大乔这轻声细语的一句话,却如利刃般,径直刺入了孙策心口,他猛地一痛,脑中浮现大乔一身嫁衣待字闺中的模样,面色煞白,星一般的眼眸死一般的黯淡,可他什么话也说不出,只觉浑身血液凝滞,又霎时化作利刃,将他身与心的每一寸凌迟。

正如周瑜所言,此事或许有万全之法,可那所谓万全之法,仍不免给大乔带来困苦忧愁,他孙伯符又如何能如此?

见孙策满面犹疑,大乔泪下更疾。从第一日心悦孙策起,大乔便明白,她的心人乃是世间一等一的英雄豪杰。她爱他,亦敬他,可今时今日,值此两难之地,他却不再为她筹谋,只想将她送走。若非他已下定决心,又怎会如此绝情绝义?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让他知道她有多痛,博取他转瞬而逝的些许同情?想到这里,大乔强行敛起伤怀之色,解下腰间罗缨,双手奉还,倾国一笑中带着几分自嘲:“既然铁了心要送我走,此物必当奉还,还请少将军他日觅得佳偶时,再行相送罢。”

语罢,大乔含泪跑出了中军帐,孙策僵坐着未动,亦未起身去追。手中细细的罗缨还有大乔的温度,可那美好的人儿,却已抽离出他的人生。彻骨心痛,不过如此,孙策紧握罗缨,不知不觉间竟在手心扣出几道深深的血痕。

即便情深至不畏生死,亦逃不出凡尘作茧,到头来终究是痴心空付,两败俱伤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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