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这场诗会的,除了明州城的文人士子之外,便是青楼这等风月场所了。明州城里青楼,现如今虽然还未抛弃纯以卖身牟利的业务,但也都在竭力的培养清倌人。相对于前者,后者不仅能挣钱,于名声上也是好听的。
清倌人除了样貌上佳之外,还要多才多艺,就连基本的诗词也要读一些。现如今这些青楼里,吟唱的大多都是文人士子的佳作,而诗词的作者,也能够借此扬名,在文人圈子里取得一席之地。
梅园诗会上的诗文作品,当日在诗会散了之后,不多久就流传了出来,有人将诗会上的诗文都抄录了下来,这样的人多半不是一两个。明州城里的青楼,都是有一些拿得出手的清倌人,不少文人士子都与她们关系密切,恐怕这些清倌人早就拜托获得诗会资格的士子,将词作抄录出来。这种事情倒也不算是什么出格的事情,还能博得佳人的好感,许多士子都是乐意这么做的。
明州城现下最有名气的清倌人馨竹姑娘,正在她的屋子里,手里捧着一本札记,里面记载了今日梅园诗会上出现的诗词。这本札记是青楼妈妈给她的,现如今她的身价太高,若是因为一场诗会的诗文,而开口去相求某位文人士子,自然是不划算的。好在青楼里也并非她一个清倌人,这种事情自有别人去做,她只需要拿到诗词之后,将里面的好词,用曲儿唱出来,若是再能编排出舞蹈,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札记第一页上就是张承延的踏莎行,“雪花全似梅花萼……雪花不似梅花薄,这两句词好像在哪里见过,是……小桃,快把那张纸拿过来。”
在外间侍候的小桃,听见屋里人叫的有些急切,小跑着几步,掀过了珠帘,“小姐,怎么了?”
“纸啊,就是你上次卖茶叶带回来的那张纸,上面有字迹的那张,你放哪里去了,快些找出来。”
“那张啊……”小桃回想着,那日害怕回来的路上下雨,会打湿茶叶,便多向店家要了些纸遮盖。一路上虽未下雨,但回来之后发现一摞纸里,有一张用过的。记得当时她还是发火来着,后来是小姐看见上面的字迹,似是一些诗词的残句,整篇下来足有二十几句,却愣是没认出一句来,这才没有扔掉,放在了一旁。后来本打算去问一问的,最后事情多也就忘记了,不曾想今日却想起来了。
“小姐,找到了,是这一张没错吧。”
馨竹姑娘接过小桃递过来的纸张,在桌子上铺开,眨几眼的功夫就找到了,这页纸上赫然写着‘雪花全似梅花萼’、‘雪花不似梅花薄’两句,虽然并未相连,但却是真的有。
“小桃,这张纸你确定是那个明雨斋账房先生的?”
“应该是吧,当时铺子里除了伙计陈平安,就只有一个新来的账房,姓张,叫张……张承延,好像是这个名字。没有其他人了,而且纸的确是小伙计陈平安从账房先生那里拿过来的。”
小桃努力的回想着,确定自己所说的没有疏漏,然后又重重的点了下头,“小姐,是这样的,小桃不会记错的。”
灯罩里散发出来的柔和光线,照亮了整个屋子,一盆冒着火星的碳火,烧在屋子的中央,房间里暖意洋洋。
馨竹姑娘一手拿着札记,一手捏着纸张,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窈窕的身子,赤脚穿着白布袜,在铺了厚厚皮毛的地板上,慢慢的走动,“差一点儿就把你忘了,不曾想是你自己又跳了出来。既然这两句已经有了出处,那剩下的残句多半也是有来历,从这首踏莎行的水准来看,其他残句背后的出处,当也不是凡俗之作。账房先生?这倒是有趣了,一个肚子里藏着数十篇佳作的账房先生,这倒是闻所未闻。恐怕就是你本人,也不知道你的身份,现如今已经被我揭破,我倒想看看,你是何许人也?”
馨竹姑娘似是十分得意,俏丽脸庞上的笑意,愈来愈浓,让站在一旁的小桃,看的出了神,“小姐……好像很久没有这样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