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听说岐王百里规身体微恙,恐时日无多,公子律继位已无悬念。但公子应该知道,倘若无我梁国授封,公子律即便为王,亦是名不正言不顺。”
“哦”
百里燕隐隐嗅出一股意味,很显然姬丰话中对岐王百里规不满,这意味着梁国确实向歧国借粮,结果没满足要求。这样一来,日后百里律继位,梁国如果不认可,百里律的王位合法性难以保障。
尤其是小国,如果没有大国罩着,也得跟梁国搞好关系,让梁国认可继位。无论是大国认可,还是梁国天子认可,理论上都是名正言顺。
博源君无非就是暗示自己,如果自己给他做好吃好喝的,他有可能考虑在梁天子姬光面前美言几句,否定百里律的王位合法性,改换承认自己才是王位继承者。
如此既能迎合晋国的心态,同时也能让自己就范。
很显然,眼下晋国不借粮的可能性很大,所以姬丰急需要一个政治筹码,就是让晋国有一个干涉歧国的合法、合理借口。如果满足了晋国胃口,倒还真可能借粮给姬丰。
同时姬丰也想当然的以为,自己这个十五六的少年心智不够成熟,好骗,以扶自己为王,让自己以损害歧国大局利益为妥协,给他做吃的。
不得不说,姬丰此人虽然说不上有很大才干,但为了一口吃的,能够如此削尖脑袋的急功近利,也可见姬丰此人是有城府的,只不过他心思不在国政上。
思来想去,百里燕权衡再三决定妥协,但并不接受姬丰的条件。很显然,如果梁国不承认歧国王位继承者,就等于默许了列国攻伐歧国,这显然是百里燕不希望看到的。
想到这里,百里燕道:
“不过就是佳肴而已,博源君何必动真呢。”
“呵哈哈如此说,燕公子是同意了?那好,在下明日还会前来,还请燕公子好生料理,莫要让在下失望才是啊。”
博源君来去从容,夸张的性格让人意外。
很显然,这位为了吃,居然能以军国大事加以威胁,显然此人不仅是性格使然,更有其自身的手段和谋略。
待到送走博源君,百里燕寻思着东坡肉是吃不上了,只能另寻他法。与此同时,何宽天黑之前回到府中。
“启禀世子,老夫走遍全城集市、粮食,粮价跌了两成,官府的盐价降了三成,但布匹、家畜上涨了六成至两倍不止,且有愈涨愈凶之势。”
“哦,粮价盐价下跌,肉价、布价上涨,莫非晋国正在图谋开战不成?”
何宽听着不解,遂问百里燕:
“世子何以见得?”
“何伯你看,粮价盐价关乎百姓生计,倘若粮价过高,再又起战事,势必导致国内百姓生计艰难。而家畜多半以杂食为主,少量辅以稻谷粮食,但依然需要粮食供养家畜,如此一来,肉价若是下跌便不正常,因为粮食在减少,肉价上涨才是常理。
如今粮价回落,却不多,反而肉价上涨迅猛,只能说晋军正在储备腌肉、咸肉与牲畜,致使牲口市场家畜稀缺。如此既能减少家畜粮食损耗,同时也增加了晋军肉食供应,此必是开战前的征兆。”
当下生产力低下,农业效率并不高,整体仍处于青铜器晚期,铁器早期的过渡之交,粮食的亩产并不高,而养猪和禽类是需要消耗一定粮食的,喂养好的战马除了草料,要迅速恢复体力长膘,同样需要一些精饲料,因此牲畜的价格与粮价挂钩。
当下各国诸侯粮食来源较为单一,水稻是主要粮食作物,但小麦已经广为普及,并不似中国小麦传自古波斯高原,早期普及率不高。
当下的中原地区,本就是小麦的原产地,因此小麦磨成的粗粉做成的光饼,以及其他形式的面制品也是主粮。
战争时期,行军状态是一天开两顿伙食甚至一顿,兵士另有行军携行的面食口粮,方便行军充饥。驻扎状态食肉频率增多,临战前与胜仗,吃肉是最大的犒劳,能籍此激励士气。所以如果肉价猛涨,意味着军队在储备腌肉和活禽牲畜。
而粮食稍有回落,是晋国在做稳定国内局面的措施,防止对外作战同时,粮价过高引发内变。
听得百里燕一番细说,何宽忽然想到:
“世子,老夫回府之际,偶然看到王命诏书,全城之内征集郎中,莫非亦是在替出兵备战。”
“怕是如此。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晋国此时征集郎中,明为灾后消弭病疫,实则蓄势待发。何伯,我看我等该尽速做好出逃之准备,怕是机会就在这一两月之间。”
“诺,老夫这就联络张使。”
百里燕想到,晋国若是起兵,势必外紧内松,自己就有可能逃走,所以要早作准备,万一有隙可乘,走脱平汤城先往山里一躲,论谁也抓不到,随后再想办法谋个生计,总比顶着个歧国世子这顶大帽子来得强。
于是之后数日,百里燕开始谋划如何逃出平汤城。
而与此同时,博源君几乎每天都要上门胡吃海喝,少则一顿,多则一日要三餐。当然,这也不怪博源君,只怪百里燕家里有油盐酱醋茶一样不少,光酱油烹饪的各种红烧菜,就吊足了博源君胃口。
但是没等几日,百里燕日夜宴请博源君的消息传入晋王耳中,晋王遂在经略宫召见中庶子范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