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酥扯着嗓子喊:“你还没告诉我们呐!怎么汇合!”
裴战一边推着如酥,一边推着车,催促道:“快快快,追上来了!”
为了减轻木板车的重量,让众人能撤离得更快些,江锁跳下木板,牵着小虎小跑起来。
糖人张的意思她懂,裴战也懂,两个人的眼圈湿红。
村口
糖人张挥手将小孩儿往里赶:“回家吃饭啦!回家找爹娘去!”
小孩儿玩得正尽兴,冲糖人张吐了吐舌头,绕着他疯跑。
倭军铁蹄转眼便至。
小孩儿们骤然安静了下来,仰头看着比自己高了数倍的战马,却看不见马背上的人。
一个倭军首领下了马,昂首挺胸地走向糖人张,问:“你的,是干什么的?”
“军爷好军爷好。”
糖人张学着海尼耶的样子,谄媚道:“我是辉州书塾的教书先生,不是这村子里的人。乡下小孩儿不听话,不好教得很呐。”
说着,又弓腰问道:“军爷何事呀?”
“你的,看到这两个人没的?”
倭兵的汉话说得铿锵有力,拿出江锁和裴战的画像让糖人张看。
画像被揉得皱巴巴的。
糖人张双手举着裴战的画像,看了许久,一跺脚,大声道:“见过!我见过呀!”
倭兵斜眼睥睨着他,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
糖人张问:“是不是还有一个女娃娃,个儿不高,脸圆圆的,眼睛圆圆的,不爱笑。还有一个小孩儿,一个乞丐,两个中等身材的男子?”
这信息太精确,由不得倭兵不信。
“他们的,现在在哪儿?”
“军爷们随我来。”
糖人张点头哈腰地走在倭军战马的前面。
他挥手朝小孩儿们道:“赶紧回家了,回家了啊!瞧你们没出息那样儿,书是读不了了,回家种田去吧!”
小孩儿们集体朝糖人张吐了吐舌头,一溜烟地跑开,各回各家。
糖人张朗声笑了一声,负着手走在倭兵前面,将他们朝东边的方向带去。
走了快一炷香的时辰,倭兵走得不耐烦,呵斥道:“连个人影都没看见!你的,是不是有问题?!”
糖人张也摸摸后脑勺道:“我明明看见他们往乱葬岗那边儿去了呀。”
领头的倭兵甚是不耐烦地跳下马背,走向糖人张,道:“你的,搞什么鬼!”
再有一百来米便是乱葬岗。
尸体腐败的气息在阳光的照射下发酵。
阳光诡异地泼洒大地。
糖人张点头哈腰地道:“就到了,就到了。”
电光石火间,糖人张矮身抽出一把匕首,对准身后倭兵的喉结就是一划。
鲜血溅到了糖人张的脸上。
他的眼睛像夜行的豺狼一般,直直瞪着糖人张——这个祁人其貌不扬,是最普通的祁人模样,文弱得如同羔羊一般,扔在街上便再也找不到。可是,可是,偏偏就是这样的一只羔羊,举起了匕首,刺下了尖刀。
豺狼从羔羊的眼睛里看到了视死如归。
身后的倭兵大惊,七嘴八舌地叫唤着:“八嘎!”
无数把武士刀发疯一般地将糖人张的身体捅穿,一时间,鲜血如泉,分不清哪一股是倭人的,哪一股是祁人的。
“天好蓝呐……”
糖人张嘴,喃喃着:“白云像棉花糖……”
他做了一辈子面人。
他的老婆是被倭人糟蹋的,女儿是被挂在刀尖上刺死的。
血浸红了他做面人的原材料。
此后,他不再做面人,看到那团面便想起被掏空肚肠的女儿。
日落时分
天空中出现赤色云霞,仿佛火烧。
残阳胜血,糖人张脸上露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