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了紧臂缚,高举兵符喊道:“炽炼军听令!随我往东阻击!”
随后调转马头便朝城东方向跑去。
“楼苍兰!”
祁溶在雨中失声叫道。
楼苍兰回头喊道:“殿下!快逃!”
可是祁溶已被风雷军困住了手脚,凶猛扑来的伪倭将士,像长了癣的牛皮糖一样,让人动弹不得。
主街上
楼苍兰与丰川玄狭路相逢。
雨点劈头盖脸地砸在地面,血水溅起圆润的水珠,砸碎青石板路上倒映的人影。
丰川玄衣衫整洁,身骑白马,撑着一把月白色油纸伞,笑靥盈盈地看着楼苍兰,像来自深渊的白无常。
他的身后是黑压压的倭军,时而有战马爆出尖利的嘶鸣。
前方,炽炼军将士已做好了视死如归的准备。
倭军举兵向前,他们也跟着向前。
不知是谁,一声奋力嘶吼:“兄弟们!一寸山河一寸血!跟他们拼了!”
一场混战随之开始。
杀声震天,战鼓轰鸣,闪电照亮天地间的一片血色,照亮铁蹄下的石板路,照亮刀光剑影里的皑皑忠魂。
巨响中,丰川玄的声音冷厉清晰。
他问:“楼将军今夜可是累着了?”
丰川玄说着流利的汉话。
楼苍兰早已杀红了眼,并不答话,喝了一声“驾”,便朝丰川玄奔去。
长宗弘毅护在丰川玄前面,拔出武士刀策马迎战。
两匹高大的战马对冲了过来,楼苍兰翻身跃起,屏住呼吸,双脚直踢长宗弘毅胸膛,将他踹下马背。
长宗弘毅万没料到楼苍兰武力如此惊人,出招全在意料之外,他欲重新翻回马背,却被楼苍兰的长剑砍得缩回了手。
一招一式之间,长宗弘毅很快占了下风。
丰川玄挥了挥手,身后倭寇在呐喊声中冲向楼苍兰。
没有时间了。
楼苍兰双腿夹紧马腹,直冲长宗弘毅而去,长剑举过头顶,从上空朝长宗弘毅生生劈了下来。
这一招没什么技巧可言,就是竖着劈下来。
长宗弘毅硬接了他一剑。
楼苍兰与马跑开数米,只见长宗弘毅的武士刀断裂,一条裂痕从天灵盖生长到小腹。
他像一个裂开的鸡蛋一般,蛋清蛋黄顺着蛋壳流淌下来。
楼苍兰这一刀是发了狠力,马停在了石板路上,他还在兀自调整气息。
“有意思。”
丰川玄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长宗弘毅是他的爱将,如今在他的面前战死,虽是痛惜,但也死得其所。
更令丰川玄兴奋的,倒是楼苍兰。
人活一世,能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未免不是一件幸事。
说话间,楼苍兰的马仰首长鸣,狂奔而至,与丰川玄对立而站。
一黑一白伫立雨中,构成一幅诡谲的山水画。
楼苍兰灵活而矫健地蹬了马鞍一脚,一跃而起,武士刀雪光一闪,印在丰川玄俊美的鼻梁上。
丰川玄犹如一朵盛开的白花,轻巧地一蹬,翻身从马背上跃起,轻巧地避过楼苍兰的剑。
“将军大人,你能再快些。”
丰川玄轻松提醒道,又稳稳坐回马鞍上。
楼苍兰武力惊人,只是因为长时间消耗而精疲力竭。
这人必不可留。
丰川玄心道。
就在今夜吧。
丰川玄笑盈盈地兀自想着。
他横过了手中的月白油纸伞,按下机扩,抽出了伞里的武士刀。
一阵强劲的风雨刮过,吹得僧袍扬在半空。
丰川玄勒了勒缰绳,双腿一夹便朝楼苍兰奔去。
楼苍兰也紧抿唇线,向对面举刀奔去。
刀剑劈下,风声猛烈,血影一亮如红,两颗马头在雨花中旋开去。
无头马还在主街上奔跑,须臾间便沉沉倒下。
丰川玄变得很是兴奋,双手握紧了武士刀的刀柄。
他的脸颊被楼苍兰划出一道血痕。
他恣意笑着:还有什么比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更让人高兴的呢?
棋逢敌手,人间欢喜。
丰川玄再次举刀杀了过去,楼苍兰也横着刀奔来。
只听“嗖嗖嗖”数箭齐发,楼苍兰退后数步,胸口、手臂、小腹都中了箭,鲜血冲洗青石板路。
那一瞬间,楼苍兰的眼里出现了很多画面:束发从军的那日,横槊凌云的沙场,绸缪束薪的玉遥……
街面流成了一条浅浅的小溪,混杂着马血和人血。
丰川玄难以置信地朝后往了一眼。
是为首的小兵下令放的冷箭。
丰川玄将武士刀背在身后,以倭语怒道:“你是觉得我打不过他,所以要出手相助?!”
那小兵立时下马,单膝跪地抱拳,以倭语道:“卑职是觉得指挥官大人身负重责,不必在这个人身上浪费时间。您是要做天子的人,天子打赢了庶民,天子并不会拥有荣光,而死了的庶民却享受了至高无上的荣耀。便宜他了。”
这小兵年纪很轻,但语气沉稳,临危不乱,有大将风范。
丰川玄觉得着小兵说得有理,但到底还是扫了兴,重重将武士刀收回了伞中。
倭军士兵又牵来一匹白马。
丰川玄翻身上马,不忘多问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兵答:“禀指挥官大人,我叫泷泽。”
丰川玄干脆道:“从今以后,成宗弘毅的位置,你来站。”
泷泽低头一拜:“是!”
丰川玄平视前方,一跃而至马背之上,闷闷道:“给他收拾了。我们去给大祁的东宫太子送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