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以至深,蒋府却是灯火通明。
从宫里回来,蒋肇忠便一直在书房里打转,唉声叹气,晚膳未进,连平日最宠的小妾也不碰了。
在蒋肇忠看来,皇释放了明确信号——若此次他没有成功领兵回都,便要弃掉他这枚棋。
可是,就蒋肇忠一个人,如何调度八万风雷军?
更何况,屠沐手中尚有两万锦衣卫。
蒋肇忠一想到此处就叹气,端了杯酒,仰头灌下。
“蒋大人,莫使金樽空对月呀。何不找人做个伴?”
一阵纤细的男声传入房中。
蒋肇忠警惕地拔剑,指向人影:“谁?”
那人也被吓得不轻,连连后退:“是我,是我!蒋大人莫慌!老奴是喻庆喜呀!”
蒋肇忠眯了眯眼,透着暗红的烛火看到了一个苍白干瘦的中年人。
他面庞干净,未生须发,肤色也透着白,一种诡异的、不健康的白。
蒋肇忠颇有些不满,仍举着剑说:“喻公公大半夜进我蒋府,不着下人通传一声?”
“老奴今日入府,正是不想被人察觉。”
喻庆喜兀自拨开蒋肇忠的剑,道:“有要事与蒋大人商量。”
喻庆喜能有什么大事?
他曾被皇下放到浙江制造局历练,推行改稻为桑的国策。
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被江锁打得翻不了身,一路装疯卖傻回了祁都,隐了身份继续为皇做事。
蒋肇忠瞧不他,觉得他没什么本事。
喻庆喜从怀中掏出白帕子擦拭方才拨剑的手,再将白帕子垫在座位方才落座。
这是他装疯装出的后遗症——怕脏。
那时为了躲过江锁和祁溶的眼睛,他一路吃着粪便,吃回了祁都。
此后半年,看着吃食就干呕,觉得什么东西都是脏的。
总之,疯得狼狈,疯得颜面扫地,满盘皆输。
“蒋大人是为前往濒州之事而烦恼吧?”
喻庆喜扫了一眼桌的酒壶,笑嘻嘻道。
蒋肇忠被戳中心事,才坐了下来,又斟了一杯酒,叹道:“命我孤身一人前往濒州带回八万风雷军,我要有这本事,我不得……”
他不得投奔太安宫啊。
后半句蒋肇忠没好意思说出口。
蒋肇忠正因为是草包,才被太安宫、被内阁拒之门外。
喻庆喜却站起身来,郑重其事地一拜:“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蒋肇忠挑了挑眉,道:“敢问公公,蒋某何喜之有?”
“此局有解。”
喻庆喜与江锁是老相识,胸中自有丘壑,不慌不忙道:“要屠沐交出兵权又有何难?蒋大人很快便要出人头地啦。”
蒋肇忠端起酒杯,斜眼睨着喻庆喜,将信将疑地保持沉默。
喻庆喜继续说:“屠沐现下屯兵濒州西城近郊,既不能逼停祁溶,也回不了祁都。他忌惮祁溶,也受制于太后,左右为难。所以屠沐会紧抓住风雷军的兵权不放。所以,祁溶这步棋就至关重要了。”
“祁溶怎会任人摆布?”
蒋肇忠回忆起曾经在狼毫山与祁溶打交道的场景,根本讨不到好。
“我就是能摆布他。哈哈,我要让祁溶为大人拿回风雷军的兵符。”
喻庆喜眼里发狠,笑道:“还要让他将兵符恭恭敬敬送到蒋大人手。如此,您便可顺理成章地前往濒州领兵回都啦。”
蒋肇忠奇了:“这如何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