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
元柳集结了一万域州守备军,带上谋士何以堪与死侍崔护,浩浩荡荡朝狼毫山进发。
江锁一身白衣公子的打扮,坐在青布马车里。
她一夜未眠,这会倒头睡着了,马车越颠,睡得越香。
到达狼毫山已是子时。
山中却没有入夜休息的迹象,树林之间灯火明灭,铁蹄与地面相撞的声音重如雷鸣。
元柳心生警觉,勒住马缰绳,问道:“前方山头是怎么回事?”
探子来报:“前方有军队列阵。”
江锁被响动吵醒,掀开了窗帘,睡眼惺忪地看向窗外。
山林间飘起了白雪,天地苍茫,一时间分不清界限,混沌一片。
北风吹得树林左倾右倒,如野兽怒吼。
江锁的双耳被风吹得失去了知觉。
灯火混沌,冷光乍泄。
前方的一片黑并不是树林,而是士兵。
只见祁溶穿着一身战甲,一马当先地站立在数万炽炼军前排,与域州守备军形成了两军对峙的局面。
风逸是在今日黄昏抵达的狼毫山大帐,向祁溶禀报了感通寺中发生的一切。
祁溶越听脸色便越发难看,当即整顿兵马,准备向域州城发动总攻。
江锁是他此生失而复得的惊喜,一想到她在域州的一座破寺中生死未卜,他就坐立难安。
山风吹动祁溶黑色大氅,似风雷在背后涌动。
白马嘶鸣着仰蹄。
祁溶黑袖翻飞,俊秀的面孔透出坚硬的线条,好似一块高大黝黑的石像,怒目中有浓稠的杀意奔涌而出。
江锁隔着域州守备军,远远瞧着祁溶的身影,觉得他比初见时更高更壮了。
那时他喜欢白衣,看上去雅正端方,像一方璞玉,而如今他常着黑衣,比从前冷峻健壮了许多。
当他们四目相对,祁溶坚硬的脸上才显出一丝柔和。
他看着她,目光所到之处像布下一道结界,好久不见,满目山河空念远。
这一切被元柳看在眼里。
他朗声一笑,道:“姑娘在我域州未受委屈,殿下可放心。”
祁溶沉声道:“这也是你此时此刻还能呼吸的原因。”
元柳:“……”
他手握王牌,气定神闲地坐在马上,笑道:“我们从域州远道而来,殿下不迎我们上山?”
这个“们”字用得很有自知之明。
元柳知道,江锁是域州和祁溶谈判的唯一筹码。
祁溶盯着元柳,上下打量了片刻,如同在审视一个死人,然后,勒马转身,身后的军队立时分划成两方阵营,让出了中间过道,“迎”元柳上山。
越往山上走,风雪越盛,路也愈发打滑,众人干脆弃了马,徒步而行。
江锁披着雪狐大氅,行进在风里。
崔护率领近卫队围在她身边。
从域州来的所有人都清楚其中轻重,但凡江锁有任何闪失,他们将就地被撕成碎片。
崔护的脖颈处纹着一条青面獠牙的青龙,右手手背上纹着一条生动的龙纹。
江锁猜,那条青龙的龙身应该纹在崔护的上半身。
青龙缠身,这是死侍的标志。
半柱香后,抵达山顶。
祁溶率先走入大帐。
元柳、江锁、崔护等一行人跟在祁溶身后。
而江锁这时才发现,何以堪没了踪影。
何以堪人呢?
他是元柳的谋士,此时最关键的谈判环节,何以堪竟然消失不见,而元柳依旧气定神闲。
一切像是早就安排好了。
她当即稳了稳心神,挂着浅笑,坐在了元柳旁边。
帐中一片安静,唯有帐外风哭雪号,听得人心头发慌。
元柳轻咳一声,道:“前些日子,姑娘本托我向殿下带信,我心道,要亲自来这一趟方能显出诚意,因此,这才到得狼毫山,叨扰殿下。”
祁溶心中烦闷,将双手放在桌案上,侧头盯着元柳,皱着眉没有答话,黑影压在侧旁元柳的桌案上。
元柳被祁溶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