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锁想到此处,握笔的手在空中停顿。
一滴黑墨滴在纸上,晕染开来,像一阵黑色迷雾飘摇而至。
寺里雄鸡报晓,天将亮未亮。
乌云很厚,遮天蔽日地挡住了阳光。
风雪将至。
门外有脚步声,房门轻敲。
木婵娟警觉地惊醒,拉住被子看向江锁。
江锁不慌不忙地示意木婵娟躲进被子,向门口处应了声:“门没锁。”
进来的人是元柳。
他显然也一夜未眠,换了一身整洁的常服,问江锁:“听小厮来报,昨夜走廊发生了命案,可有惊吓到姑娘?”
哈。
江锁在心里笑出了声:元柳还算沉得住气,明知夫妇二人之死就是她的手笔,还是要明知故问地关切一遭。是试探,也是交锋。
想到这里,她放下毛笔,从桌案走出,无辜发问:“这可如何是好?我才刚来寺中,怎的就出了这等凶险之事?”
她皱起了秀眉,说得哀婉。
曾有一个瞬间,元柳有一种“凶手不是她”的错觉。
可惜,她实在演得太好,完美本身就是一种漏洞。
元柳冷眼看着江锁,确信两条人命正是她所为。
他亦听出了江锁的话里藏着的机锋——她才刚来,寺里就去了两条人命,也就是说,今后还会更多。
元柳笑了笑,道:“元柳乃是惜花之人,舍不得美人在自己的地盘上还担惊受怕。今日早膳还请姑娘一同享用,算是元柳给姑娘赔罪了。”
这是有事要谈。
江锁当下也不推诿,笑道:“有劳元大人费心,请。”
“请。”
江锁走在元柳的后面。
二人一前一后走过寺中幽暗的小径,穿过深深庭院,再走入一个洞口,一间风雅的小屋正敞开了大门,虚位以待。
二人坐定。
仆人端着饭菜,鱼贯而入。
江锁注意到元柳刻意将茶碗、菜碟换成了银器。
这自然是专门做给江锁看的——看到他的诚意。
江锁微笑地抿了一口银器里的茶,只觉得元柳此举甚是多余。
她放心得很。
那批军火是元柳的心头血。
她拿住了元柳的七寸,这个时候,他动不了她。
果然,元柳提壶为江锁斟茶,试探道:“姑娘昨夜说,曾经路过狼毫山?”
“是啊。”
江锁看着满桌珍馐,突来袭来一股饿意,举起银筷道:“东宫太子上山剿匪,林霸天因此丧命。”
“你与东宫太子有交情?”
“何止交情——”
江锁勾唇一笑,夹起一块桂花糕,继续说:“你不是想要收回狼毫山的军火么?那就好好把我供着,他自然会来找我。绝对比拜佛管用。”
元柳就近夹了一筷子凉拌三丝,摇头道:“我等不起了,今日我便与你一同启程,前往狼毫山。”
江锁看了元柳一眼,心中疑云大起:他大可以将那张字条派人送给祁溶,祁溶自然会亲自押着军火赶来域州,为什么多此一举去往狼毫山?
祁溶在狼毫山屯军八万。
元柳此去狼毫山无异于羊入虎口,于他有什么好处?
“成啊。”
江锁慷慨道:“但凭大人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