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仁的道路行不通后,人们就只能依靠义来行事。
如果天下连义都不存在的话,就只能用礼来约束他们了。
夫子认为现在的鲁国,尚且还可以用礼来规整歧路,唤醒民众心中的大义,进而向上追求仁的境界。
如果一个国家连礼都不存在了,那恐怕就连夫子这样博学多才的君子都不知道该怎么治理了。”
宰予明面上是在陈述夫子治理国家的依据,背地里却是在指责晋国人办事不地道。
赵鞅听了不免尴尬,只得讪笑两句道:“原来孔仲尼依照礼来治国,是为了追求仁的境界啊!
只不过,单单是想要恢复礼都已经如此困难了,大概是无法做到仁的吧?”
宰予听了,只是摇头。
赵鞅疑惑道:“您是不同意我的看法吗?”
宰予道:“夫子曾说过:我欲仁,斯仁至矣。只要您想要仁,仁自然而然就会到来。
仁到来了,德就可以推行了。德推行了,道就得以恢复了。
而当道得以恢复之后,天下人就会一起来归附他了。
得到了天下人的拥护,难道还不能长久的持有天下吗?”
赵鞅原本听得心不在焉,甚至还有些后悔将宰予请来赴宴。
可当听到这句天下将附后,他的兴致一下就被勾起来了。
“此话怎讲呢?”
宰予道:“天道的变化,是没有常数的,只有具备德行的人,才能够得到它。
从前尧的子嗣没有德行,于是他就将帝位传给了舜。
舜的子嗣没有德行,他就把帝位传给了禹。
而到了夏桀时,他没有德行,所以民众就纷纷离开他,归附了施行仁爱的商汤。
商纣没有德行,所以民众又归附了仁爱的文王和武王。
土地、城池、天下,只是眼前的虚妄。
能否施行仁政,赢得民众的归附,才是长久持有它们的保证啊!
王朝的兴盛、衰颓,国家的兴起与灭亡,在天道的眼里不过是一瞬之间。
只要稍有不慎,持有的东西便会被天道所剥夺。
夫子出仕,是为了辅佐国君,帮他守住周公留下的社稷,保卫鲁国历代先君留下的疆土。
所以说,夫子想要在鲁国用礼的方式,去推行仁政,赢得民众的拥护,这又有什么过错呢?”
赵鞅之前对所谓的仁政兴趣缺缺,认为这不过是一帮迂腐儒生妄图恢复上古制度的假象罢了。
可听到这里,他却对宰予口中的仁政产生了兴趣。
“您愿意详细说明什么叫做仁政吗?”
宰予道:“民众,是国家的根本。而民众,又都是趋利而避害的。
他们喜欢居住在能带给他们利益的地方,厌恶居住在使他们难以生存的地方。
民众害怕饥饿,就减轻他们的税赋。
民众害怕死亡,就减轻当地的刑罚。
百姓害怕劳顿,就不要频繁更改政令。
如此一来的话,仁政就能够推行了,民众就会前来归附他了。”
赵鞅听完,皱眉犹豫道:“可如果减轻赋税,封地的收入就会不足。减轻惩罚,奸邪之徒就会横行。如果遇到外敌来袭,又怎么可能不频繁更改政令呢?”
宰予早知道他会这么问,于是便将事先准备好的答案一股脑的倒出。
“请问您,难道您的封地内,所有的荒野都已经开垦了吗?”
“没有。”
“难道您手下负责耕种田地的民众已经足够使用了吗?”
“不够。”
“难道您现在持有的军队,已经足够帮您抵御外敌的入侵了吗?”
赵鞅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叹息道:“并不够啊!”
宰予于是问道:“开坑荒地,耕种田地,扩充军队,这些都需要民众的帮助,既然如此,为何不愿意推行仁政呢?”
宰予步步逼近,赵鞅几乎被逼到了墙角。
他想了一阵子,终于提出了最为关键的问题。
“若是将税赋减少一半,便需要两倍的耕地才能维持收支平衡。这样做虽然可以招来两倍的民众,但短时间内,我又如何开垦出两倍的荒地呢?”
宰予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他笑呵呵地从袖子里掏出曲辕犁的图纸。
“办法自然是有的。我之前和您说过:我欲仁,斯仁至矣。只要您想要推行仁政,那么帮您施行仁政的方法,也很快就会来到您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