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江云天和乌骓马来说,一个披星戴月,辛苦奔波千里,只为擒获乌骓马这匹宝马良驹,一个纵横落云关一带和旺野大草原一带多年,乃是马中之王,向来清高孤傲,从不肯被任何骑手驯服。
如此一来,两者之间的较量注定无比激烈,整个战况先后分为了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主要是人马跳动的颠簸战。颠簸战中人和马两者之间一时僵持不下;于是很快进入到第二阶段的旋转战,旋转战一开始,就从地卷起来一大片一大片的黄沙,这些大片的黄沙就像螺旋般地打着转,倏然而去。
健壮彪悍的乌骓马疯狂旋转着自己的身子,那情形犹如一股迅猛的旋风般疾烈,马的人不服身下的马,身下的马不服马的人,刹那间,两者便纠缠成一。
一人一马形成的战团中只能看见灰黑二色,却已无法分出,那里是人,那里是马。灰黑色的战团在黄沙地如同一个大大的陀螺一般打着转。后来,因为人马较量的实时战况太过于激烈,就连原本清晰可见的灰黑二色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至于人和马的模样,早就看不见一点了。
这当真是惊心动魄的一幕!这一幕足足持续了有半盏茶的时间,两者之间的战况才渐渐趋于平缓。
突然间,人和马一齐静止了下来。只是那静止并不意味着两者的较量至此结束,实际那静止只不过是极为短暂的一刹那。
短暂的静止之后,紧接着这匹素来高傲的乌骓马发出了清越的一声嘶鸣,飞箭流矢似地往前猛窜了出去。这情形预示着人和马之间已经展开了第三阶段的拼搏战,这也是这匹有马王之称的乌骓马使出的最后一招杀手锏——搏命狂奔。
狂奔的野马像狂风里的一片黑云,像脱弦的一支强劲弩箭!还像是一颗飞驰而过的流星,一道划破天际的闪电!总之,那是我们生平从未曾领受过的一种极致速度。
迎面而来的狂风,把江云天的长发箭般利落的甩在了他的脑后,以致于他不得不把自己的身子尽量低的伏下来,以减少一些迎面而来的强劲阻力,那阻力如此强劲,甚至于他呼吸都开始有点困难。他的两只矫健有力的长腿紧紧夹住马腹两侧,躯前倾,前胸与马颈几乎贴在了一起。
对于江云天来说,那是一阵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奔驰。马速快到了一个极点时,江云天感觉自己仿佛在腾云驾雾一般,天地间的万物,都变成一片朦胧。黄沙,水草,原野交织成一片混沌的颜色,人性中的理智早已完全丧失,突起的只有发自血液深处里奔流欲出的野性!
那一刻,没有了天和地、没有了你和我、也没有了动和静,有的只是狂野的奔驰,忘命般的奔驰。
这一场奔弛从夕阳西落开始,到了朝阳东升才结束。晨间的原野罩笼在一片淡淡的雾色之中,一轮红日从东方跃出前的一刹那,景色是那般雄奇和壮美!
一头苍鹰在清朗的碧空里翱翔盘旋,数只走路鸟在沙堆卖力地展示着羽翼,几株仙人掌分散在沙堆四周,面还挂着几颗晶莹的露珠。
在一片灿烂的朝霞和明媚的晨光里,一骑人马从远处渐渐走近过来。
乌骓马的全身黑缎子一般的毛发被汗湿透了,迎着朝阳看去如同涂了一层油般的滑亮,它已不复昨日的孤傲和神骏,不再是往日那般的自负和目空一切。它背驮着的江云天,看去也是疲惫不堪,双眼有些无神,深深垂着头,两只手十分松弛地支在马背之。不管怎样,现在这匹落云关马市,万金难求的马王“乌骓马”已经是属于他个人所有了。
红日爬山头,露出了一半身子,温暖的日光慷慨地洒落下来,原本沉寂的大地顿时显得生气蓬勃,五彩缤纷。
满身疲倦的人从有些失意的马背,徐徐翻身下来,眸子里似乎蕴含着泪光,用无限感激的目光,打量着乌骓马,轻轻抚摸着它修长的颈项。
他从身取出一块洁白的绸巾,小心为乌骓马擦去身的汗水。就在这一刻,它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烈性,像是一只羔羊般的温顺,人与骏马之间的感情建立地极其微妙,常常发生在不经意间。
对于这个远比自己更刚强,更有毅力的主人,乌骓马由衷的折服。它用满是汗水和灰沙的颈项,轻轻在他身摩着。
前方不远处出现一汪清澈的池塘,水面倒映着殷红的云霞。乌骓马缓缓走到塘前,垂头大口饮用着清冽的池水,江云天蹲下身去,掬满了一捧清水,连头带脸地洗了起来。
塘边临水处,生有一片茸茸的翠绿青草,正好可供饥肠辘辘的乌骓马果腹。
江云天驮着沉重的双腿,在塘边不远处,倚石坐了下来,由身后的革囊里摸出了昨天吃剩的半块干饼,用力掰下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洗去了尘灰的脸确是要好看多了。江云天用头那根发带,重新把一头黑亮的长发扎紧,扎结实,神气内蕴的一双星目,也恢复了几分最初的神采。
要知道,为了擒住这匹乌骓马,他已经辗转奔波了近千里,好几个日夜都不曾合过眼了。
好在一番辛苦没有白费,这匹神骏的宝马良驹终于被他擒获,并最终驯服。江云天内心感到了一种毕生从未有过的满足。他数月以来的最大愿望已经达到,确实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了,不然身体会撑不住的。
江云天刚向四周打量了一眼,准备找个干爽的地方,好好的休息一番,以缓解自己的深深疲倦。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远处传来一些声音,这声音顿时让他原本深深的倦意消退不少。
长年在江湖中漂泊的人,对于突然传来的马蹄声绝不会感到陌生,也绝不会有丝毫大意,更何况那声音是十分凌乱的马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