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李棠为其动了手术,帮其摘除了坏死的眼球。
“李大夫,你说,我还能活着回去吗?”
那个士卒不算年轻,中年光景,估计早已成家。
“如此伤残,你只需跟着大部队,无需再上战场拼命。”
李棠说道。
“这我知道,但我也知道,一旦拼杀起来,大军势必顾不上我们这些老弱病残。”
他惨然一笑。
李棠无言以对,因为他说的事情一定会发生。
“李大夫,我看不见您,您的声音年轻但却意外沧桑……您有孩子吗?”
他问道。
“未曾有过,也不想有。”
李棠回道。
“啊啊,我大概明白您为何如此沧桑了。孩子、妻子、家人,咱们男人啊就是为了他们而在一瞬间变得苍老。”
他笑道。
“你说的这样,我可能都不曾有过真正的家人,那你为何说我沧桑。”
李棠问道。
“看不见东西以后,我彷佛又能看见很多东西。李大夫,您背负的东西应该远在我们这些平庸的人之上吧。
您可比我们强太多了,妻儿家人就能让男人苍老,而您却一直坚守到了现在。”
他笑意突然变得萧索。
随后他摸索着往帐篷外走去,因为后面还有很多人等着李棠医治。
“虽说可能是痴心妄想,但我好想活着回去。我的妻子很贤惠,我的孩儿还很小,我的母亲、父亲……”
失去了双眼,但他依旧感觉到了热泪在流淌。
哪怕当了兵,自己还是这么不争气啊。
李棠注视着他的背影,为这个不知名的人送行。
三个时辰后,随从官给李棠送来了一份热腾腾的食物。
有饭有肉,并且量多得惊人。
“棠公子,王爷让您不要太操劳了。”
随从官由衷道。
“伯父大人估计也算到了吧,他们苟延残喘,而我只是杯水车薪。”
李棠自嘲地笑道。
“临渊王大人感激你做的一切,他为你自豪。”
随从官劝道,他也是头一次看到风度超然的棠公子如此沮丧。
“我也为伯父自豪,他带出的兵没有孬种,只不过……”
只不过李棠眼睁睁看着这些活生生的人成为战争的计量单位,他那颗早已麻木的心,突然很不是滋味。
“棠公子,请您振作,王爷说了,此间之际唯有胜负,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随从官将话带到,随后转身离开。
“此间之际唯有胜负……”
李棠神色惆怅。
翻阅雪山之时,检查病患之时,轮回之宫又在大快朵颐。
他又一次头疼欲裂。
只不过这一次,他咬牙熬了过来,他自然明白,哪怕死去的人也在渴求着胜利凯旋。
然而胜负之后,又是什么呢?
这都是一场场的轮回,一场场的收割,一场场的大快朵颐。
轮回的存在就是不朽,而他要饱尝着不朽之罪,品尝其亘古封苦涩。
这就是自己背负的命吗?
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肩负这样的轮回……
或许,这就是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