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声响,宁清芸转过头来,道:“温公子怎么也出来了?”
“出来透透气。”温以真道。
宁清芸抿着一个笑容:“唐大人很是关心温公子。”
温以真这便是知道,宁清芸听到了方才唐南明和自己的对话。但不知怎么的,温以真并不想让宁清芸误会,只简单道:“唐大人只不过与我说笑罢了。”
原本宁清芸是不预备管这些事情的,但想起之前答应宁仙蕙的事情,于是宁清芸道:“不过温公子也确实到了娶亲的年纪了,听说先前镇国将军府已经在为温公子挑选妻子,不知温公子看中了哪家小姐呢?”
虽然宁清芸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简单的聊一些家常琐事,但温以真在那一瞬却感觉,宁清芸似乎也在意着自己,便道:“我现在暂时不想娶亲,先前已经回绝过母亲和老夫人了。”
宁清芸眉毛一挑,这倒是个意外的消息。不过既然温以真都这么说了,宁清芸也不好再追问下去,便嗯了一声做回应。
温以真沉默了一下,问:“不过宁二小姐和白公子的婚事,是否已经提上日程了?”
几月来,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温以真心头。他总想找个机会问问宁清芸,是否和白亦风的婚事真的已成定局。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温以真也有些窘迫,他居然问了这么私隐的问题。
正在温以真懊恼的时候,宁清芸说道:“并没有这个打算,先皇后故去,按理应当是国丧,且大姐也还没有成亲,我又怎么能先嫁人呢?”
这只不过是宁清芸对外的委婉说辞,但在温以真耳朵里,却好像有人突然往一簇微小的火苗上泼了些热油,刺啦刺啦的燃烧起来。
温以真心中突然有一种庆幸的感觉,如果宁清芸暂时还不嫁人,那他是不是还可以与宁清芸这般亲近相处多一段时间呢?
不过宁清芸并不知道温以真心中的想法,她跑到外面来,实际上是受不了唐南明那种奢侈靡费、又自以为是的做派。
如今时疫当前,宁清芸既然接了这个差事,自然没有心思寻欢作乐。
卢子昀自然也觉得如坐针毡,三人草草用过晚饭后,便告辞回了驿馆。
第二日一早,宁清芸便带上了斗笠面纱,前往了扬州城中最大的医馆。
如今,这家医馆中已经人满为患,宁清芸刚一踏进去,四处都是叹息声、抽泣声和沉重的喘息声,这一刻绝望仿佛有了形体,重重地压在每一个人心上。
医馆的主人黄大夫听说宁清芸要来,一早便出来迎接,宁清芸在医馆中走了一遭,道:“到现在,已经死了多少人了?”
黄大夫闻言,也是叹了一口气:“如今扬州已经死了三千四百人了。”
这并不是一个小数字,宁清芸环视四周,一双双黯淡无光的眼睛,仿佛是木头上的两个窟窿,毫无生气可言。
宁清芸找来了医馆中记录在册的病患名单,让人拿下去按照病情的程度整理好,随即,宁清芸开始给医馆中的每一个人诊脉。
这是一项大工程,有些病人几乎丧失了生的希望,有些则紧紧抓着宁清芸的袖子,眼泪婆娑的求宁清芸救自己一命。
见到这种场景,霜玉软了心肠,忍不住侧过身去偷偷抹泪。而宁清芸也不厌其烦,耐心的安抚着每一个人,向他们保证自己会竭尽全力。
“他们在医馆中住宿,一日要花费多少钱?”宁清芸问黄大夫。黄大夫抹额,道:“一日是五百文。”
霜玉咋舌,五百文一日,如果住的时日久了,这也不是个小数目。但医馆毕竟不是真的做善堂,没有人能斥责他们这种行为不仁不义。
宁清芸点点头,道:“我带了一百金,权当他们的费用。若是用完了,你再找我要便是。”
黄大夫瞠目结舌:“您、您这是要为他们付帐么?”
也难怪黄大夫觉得不可思议。朝廷的应对方案,是拨下银子和物资,同时减免赋税,可是经过官员们的层层盘剥,真的能到扬州的东西其实并不多,能分到百姓手里的更是少之又少。
宁清芸此举,无异于拿着钱打水漂,根本不可能会有人帮宁清芸买单,只能是她自掏腰包。
宁清芸淡淡点头,道:“我会先开些药,稳住他们的病情。至于要如何痊愈,还需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