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期待你的加入，不过我会给你充分的时间考虑。过一阵子，我会让行政再联络你，希望到时候，能有一起共事的机会。”叔宏以这番话，作为这场面试的结束语。

“谢谢张总，我回去后会慎重考量。”明川起身道别，也是一派公事化风格。

两人都刻意没去提起已经成为遥远过去的往事，从称呼到相处就像是才刚认识一样。尽管她几番推辞，叔宏仍执意礼貌性地准备送她出办公室。

一切都按部就班地照着面试流程在走，除了接下来发生的意外。

也许是近期发生了太多事导致有些恍惚，或者是右脚本就摇摇欲坠的鞋跟坏得太不是时候。就当明川转身正要离去时，右脚鞋跟忽然断裂，她整个人顿时重心不稳地朝地面摔去。

“明川！”倒下之前，她听见叔宏的叫声。

这一次，他没再称她“林小姐”，而是直接叫了她的名字。

叔宏立刻跑上前来，快速伸手力图想拉住她。然而还是迟了一步，明川重重地摔倒在地，手上的包包被甩出，里面装着的东西掉了一地。

真是丢脸。

随着身体重重撞到地面，明川感到自已脸上布满的全是黑线。比起身体泛起的疼痛，此刻她更在意的是在叔宏面前所丢的这个大脸，自已这个憨包现在真是糗大了！

“没事吧？”叔宏跑到她面前，俯身朝她伸出了手。

呆了半晌。有那么一刻，明川几乎都要去抓住那只手了，那只在记忆里曾经温暖又真挚的手。然而最后她只是倔强地笑了笑，自已吃力地撑着地面爬了起来。

“抱歉，在你面前丢脸了。”她挤出笑容，试图掩饰此时的狼狈与尴尬。

然后明川低着头，蹲在地上开始去捡散落在四周的润唇膏、I phone耳机、充电头、数据线、雨伞……叔宏怔怔地看着她，俯身想要帮忙，然而她语气坚决地阻止了他。

“别这样，拜托你，张总。”她声音压得很低，“已经够丢脸了，让我自已收拾就行。”

叔宏停了下来。他动也没动，只是伫立在原地，五味杂陈地看着她满地收拾物品。

明川可以感到他投掷在她背上的视线。但已经无所谓了，现在她只想快点把东西捡回包包，然后迅速逃离这间办公室。

好不容易捡回所有散落的物品，当她站起来时，一直保持公事化面试态度的叔宏，却意想不到地说了完全超乎她预料的话。

“你是咋了？明川。”他神色复杂地说，“先是在晶融汇上了抖音号直播，然后又在面试里摔倒，这不像是过去我所认识的那个明川啊。”

在晶融汇上了……抖音号直播？！

听到这句话的明川，身体不由得微微颤动，面对着叔宏感慨的眼神，五味杂陈的她，却一句话也回应不出来。

这样啊。

他也是看了那个直播，或者听圈内人提起，然后才让行政通知她来面试的吗？为了业务扩张需要人才加盟固然是主要原因，但其实他也想在这个关卡里扶她一把？

现在的两人，与先前分别披着沉稳老练经理人和冷静策略总监的外衣不同，似乎短暂地回到了旧识的身份，彼此对视着。

明川知道，现在的叔宏就像她一样，都是万般滋味在心头。

五年不见，他还好吗？

他还喜欢唱筷子兄弟的那首《老男孩》吗？他依然喜欢拿着青瓜沾芥末酱油吃吗？周末他还会去粤式餐厅吃早点吗？仍旧钟情于公园里的盖碗茶吗？

他把以前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换掉了。如今以这种形式重逢，对于那段过去，他已然释怀了吗？

百感交集的她，内心浮现出很多个问题，迎着叔宏深邃的瞳孔，好几次她不禁想要开口询问，最后却欲言又止。正当彼此目光交错时，总经理办公室的门被忽然推开。

于是两人的目光，转瞬就一并转向这位走进办公室的人身上。

进来的是个看起来很干练的女子，留着一头干脆利落的及肩短发，穿着长筒靴子，眼神锐利。这个女子显然也察觉到了微妙的氛围，却佯装做什么也没发现。

“叔宏，她就是约好上午来面试的策略总监吗？”女子的普通话，带了一点东北口音。

“嗯，我们刚谈完，正准备送她出去。”叔宏点头，然后分别给她们作了介绍，“这是今天来面试策略总监的林明川，这位是我们公司的合伙人暨副总经理祝薇君。”

“你好，幸会。”明川率先打了招呼。

这是她和祝薇君的第一次会面。

眼前的薇君有着东北女子常见的高挑身材，白皙的皮肤化着精致妆容，却掩饰不住倦容，似乎连基本的客套都懒得伪装，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嗯，你好。”

“那么张总和祝君，我先告辞了。”她客气地朝着他们微微点头，想起了什么，又对着叔宏加了一句话，“张总，别送了。真的不用那么见外，很感谢能有这个面谈的机会。”

走向办公室大门时，明川知道，自已的背影一定充满了落寞。隔了五年的时光，她竟然以败犬的姿态重新出现在叔宏面前，而他，却已经是个合格称职的大人了。

而30岁的自己，算是一个合格称职的大人吗？

对这个扪心自问的提问，明川一时之间竟然无法给自已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