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郭浩然叹了口气,“你能写出这些,你应该是清楚的,从决策的角度,这个项目是不可能放到虎山村的。”
他轻轻点着桌子,“首先是地理位置,千符镇本身就是东江县相对偏远落后的乡镇,虎山村在千符镇也算远的,我们从东江县城到千符镇都要两个小时,如果不是必须,这么大一个项目会放在那儿吗?但虎山村有必须让这个项目在那儿的理由吗?”
“其次,也是最直观的一个因素,一个大型饮片厂,物资往来的量有多大?从东江县到虎山村,我们先后要走省道、县道、村道,算了,我不细说了,你比我还懂,你觉得虎山村的交通条件承载得起吗?承载不起,我们是不是得掏钱修路?有这钱,我找个交通条件好的,挨着大路边上的,把钱留下来干别的不行么?县里财政又不是嫌钱多得花不完。”
“再者,虎山村的确是东江丹参的一个核心产区,但是这个核心产区只是千符镇那一片啊,在整个东江县域,还有好几处跟虎山村差不多的地方,更何况虎山村还不产白芍,你这个饮片厂打算以丹参和白芍为主打,从县里的角度,为什么不找一个同时是两种药材产区,或者位于两个产区之间的地方呢?”
还有很多的点,郭浩然没有再说,他也不忍心打击霍千里,不忍心打击一个一心为了地方发展殚精竭虑的年轻人。
他叹了口气,“我回头找李书记商量一下,给你报上去,但李书记肯定也会是一样的意思。不过事情虽然落不下来,你这份方案是好的,不管能不能落地,落地在哪里,李书记和县委班子同志也更能看到你的能力。”
霍千里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那就多谢领导了。”
郭浩然站起身,看着这个能力出众,又知情识趣的学弟,拍了拍他的肩膀,“路子还很多,虎山村这个城乡统筹发展的标杆是立起来了的,县里对你,对虎山村的支持也会一如既往,但路要一步步走,未来还长,你的舞台,不止在虎山村。”
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专门将霍千里跟虎山村分开来谈,点拨之意已经很是明显。
霍千里点了点头,笑着道:“老学长放心,我会继续努力的。”
“那就好。回去吧,这个事情我会跟李书记好好谈谈,帮你争取。”
从办公室走出来,霍千里没有再去李书记跟苏县长那儿认认门儿,这儿不像镇级单位相对清闲,不去打个招呼人家还觉得你不懂事,在这儿没什么事情跑去耽搁人家一阵,那才叫不懂事儿。
他找到刘晓雨三人,招呼着他们一起离开。
虽然脸上依旧带着云淡风轻的笑容,但众人都感觉出来,霍千里原本身上那股子劲儿好像不见了,那种即使憔悴也足以点亮双眼的光芒熄灭了。
走出县委大门,时间还不到十点,霍千里扭头看着三人,“一起逛逛?来过好几次,都还没怎么在这个县城走走呢。”
三人自无不可,刘晓雨上前跟霍千里并肩而行,迟疑道:“怎么了?不理想?”
“没有。”霍千里摇了摇头,“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有些遗憾罢了,没事的。”
众人绕着县城走了一圈,最后登上了城南一个公园里的高塔。
站在高处,整个东江县城尽收眼底,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致下,霍千里的心头却莫名想起了两句诗: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行路难啊,也不知道虎山村还有没有直挂云帆济沧海的那一天.......
霍千里叹了口气,然后转头笑看着刘晓雨跟杨丹,“中午想吃什么?来了就请你们吃个够,回去可别再说我抠门了啊!”
刘晓雨摇了摇头,刚想说随便吃点什么就行,就听见顾海涛笑着道:“我要吃干锅!”
“有你什么事儿!”霍千里笑着敲了他一个板栗,“走吧,那就去吃干锅!”
下楼的时候,刘晓雨瞪了顾海涛一眼,小声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
顾海涛摇了摇头,“千里哥喜欢吃。”
于是,午饭的餐桌上,霍千里看着桌上的三份干锅,无语地看着点菜的刘晓雨,“我们吃得完吗?”
刘晓雨满不在乎地一摆手,“你这两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今天就敞开了吃!放心,我请你!”
上都上了,霍千里也不好说啥,但是当刘晓雨又要了一箱啤酒的时候,霍千里连忙制止,“大中午的,干啥呢!”
“这儿离酒店又不远,喝了回去就睡觉。”刘晓雨把脸一板,“前天吃饭不等我们、指错地方戏弄我们、昨天一天陪着你瞎逛,不陪我喝这顿酒,咱们就好好来算算这些账!”
“行行行!”霍千里举手投降,嘟囔道:“还真是有恃无恐啊!”
“什么?”
“没什么!小雨姐,喝酒!”
“不许叫小雨姐,就叫雨姐!”
“好的晓雨姐!”
......
下午两点过,本来准备退房回去的霍千里晕乎乎地回到房间,昨晚熬了几乎一整夜的他在酒意的催动下很快就睡着了。
顾海涛悄悄从他的背包里,将那个方案取了一份出来,递给了门外的刘晓雨。
回到自己房间,刘晓雨仔细地翻过一遍,眉头越皱越紧。
一旁的杨丹,疑惑道:“这个方案写得是可以,但想要在虎山村落地也太不现实了吧!霍千里还挺聪明的啊,应该早有预料,不至于吧!”
刘晓雨抿着嘴没有说话,脑海中回想起了前些天那场席卷整个虎山村的欢庆之中,只有她和摄影师瞧见了的霍千里的异样。
而在这之前,他跟那个夏总以及那个孙总都私下聊过不短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