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前世上学的时候学过一个词，出离愤怒。

大概是常用这个词的平头哥鲁迅先生正处在文言文和白话文的转型期，也可能是陆远的语文一直都是渣渣。陆远始终不能理解出离愤怒的含义。

直到刚才推开门以后，他亲眼目睹了几个恶仆压住一个小姑娘，而且边上还有一条狗！牵狗的那人就是李甫。这家伙穿了个家丁服，陆远差点没认出来。而金莲等姑娘们被恶仆挡在外围，根本就挤不到内圈。

一般人乍一见到这副画面，在没听到之前对话的情况下，恐怕还想不到那么暗黑和邪恶的程度。陆远可是来自一千多年后的平行时空，见识过动物世界和岛国人的奇葩，很容易就联想到了什么。

“谁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

戏台上下，众女蓦然回头，都是一阵激动，但是她们都是灵秀女子，没有乱喊。既然东家到了，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这谁啊，这么大声。”蔡大勋眯着眼睛看着陆远，“不知道大爷包场了么，来呀，给我扔出去。”

“你聋了啊，没听到蔡大官人叫你滚出去？识相的早点滚，以免受皮肉之苦。”

吴谓一瘸一拐地，带着几十个家奴就向门口围过去。他当然认出陆远了，而且蔡大勋多半也猜出来了。可是那又怎样呢，陆远现在身边只有几个歪瓜裂枣，报仇的机会就在眼前，如何能错过？

几十个人分为几层，将陆远等人围了个严严实实。赖大缩在陆远身边道：“东，东家，她们人多势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何大拿和毕生不免露出鄙夷之色。

而崔鹏已经暗中握住了藏在袖中的短刀，低声道：“大人，一会儿我断后，你赶紧跑，调兵来再跟他们干。”

陆远现在沉默着，熊熊的怒火正在胸中燃烧。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他已经习惯了地主阶级的残酷，也见识过各种悲惨的命运。但是他依然有一条底线，那就是，谁也不能不把人当人！

“住手，我乃本郡代太守陆远，现正告尔等，立即释放那女子，否则休怪国法无情！”

“哟！原来是八品太守大人，国朝头一份！失敬失敬。”蔡大勋贱兮兮地笑道，“听说春风楼已经让你盘下来了？苏州人都在传什么媒婆太守、接生太守，如今你尽然连老鸨都干上了。蔡某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果然是蔡大勋。陆远心说我正要找你的晦气，你反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蔡大勋见陆远沉默，以为他怂了，于是蔡大勋扯起嘴角冷笑一声坐回卧榻，对身边人道：“愣着干什么，扒她的裤子啊！咱那一箱子金条也不能白打了水漂啊。正主儿来了，正好让他看看，这春风楼的瑶姐儿能低贱到什么程度。”

“大胆！本官在此，你还敢为非作歹？”

“欸，这话就不对了。蔡某为人一向公平至上，我可没逼她哦，这都是她自己选的。一箱子金条，卖一次。她钱都已经收了，我怎么玩儿她都不为过吧。在场诸位都可以见证，我跟春桃可是有约在先的。大夏律中规定，口头约定与契约同效。陆大人熟读典律，应该不用我提醒吧。”

陆远向不远处地金莲投去询问的目光，金莲面红耳赤道：“大人，春桃也有苦衷，她家里急用”

说到后半句她就说不下去了。

今天上午陆远让如花买下春风楼，还宣布从此改为剧院，最高兴的就是金莲。姐妹们终于不用再出卖自己，能够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金莲到现在还记得当时春桃那高兴的样子。

可，可是春桃。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春桃被几个大汉紧紧摁住，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她现在泪流满面，后悔一时糊涂，才招致这样的侮辱。

陆远已经明白了，看样子春桃本人没有受得住金钱的诱惑。一箱子金条呢，别说现在，就是搁在后世，也不知道可以让多少人堕落。管他来几个人，管他是不是人。

“本官已经买下春风楼，今日起春风楼不再属教坊司管理，楼内众女也全都脱出贱籍，不该，也无权从事风月行为。你与春桃约定无效。”陆远义正言辞，“而且本官怀疑你有违逆人伦的嫌疑，立刻释放人质，听候官府发落！”

“人质？”蔡大勋拍着床榻大笑，“你这是要诬陷我绑架啊。就算是真的绑架又怎么样？哈？有本事你来抓我呀。还有，脱出贱籍哪有那么容易？你上午盘下春风楼，下午就搞定了那么多脱籍文书？敢不敢拿出几份来给我开开眼？”

陆远沉默，这死胖子对衙门里的事比他还熟，果然不好对付。陆远下午去了兵营，真没顾得上脱籍文书的事。

“我坐着你站着，老子今天来，就是为了告诉你，这苏州城里，还轮不到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