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原本刀剑相向的两拨人此刻会以师生的身份和谐相处。在罗格的推波助澜下，伯恩村的年轻人跟瑞塔·木沙的手下们打成一片。老卫兵们非常喜欢吹嘘，尤其是在年轻的小伙子面前，他们有许多故事要讲。

瑞塔·木沙正向罗恩和费伦展示自己的剑法，费伦的脑子此刻也转了过来，不停地夸赞瑞塔·木沙的剑术高明，不愧是老剑士。

这招很受用，瑞塔·木沙原本板着的脸笑得皱成一团，使得额头上的皱纹如同沟壑一样深邃。女人们静静地听着男人们激动地吹嘘，时不时崇拜地说上一句：“真的吗？如果是真的，那也太厉害了！”

“当然是真的。那会，我还是个一顿能吃下三块肉排的壮小伙……”

到这时，女人会识相地闭嘴，不去打扰男人添油加醋的回忆。

赛格尼斯现在可干不来这些，她就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凯瑟琳以陪伴为由，和赛格尼斯坐在一块，远离这场才刚开始的“狂欢”。

艾娜别有心思地坐在离罗格稍近的地方。看着这位熟悉又陌生的少年，面带笑意地听着瑞塔·木沙讲述一些听起来就很无聊的事情。

“他一定是装的。”

艾娜心想。

她猜得完全正确。比起瑞塔·木沙现在讲述的在战场上杀敌的故事，罗格更喜欢对方记忆里瑞塔·木沙憋屈落魄的模样。不过，他必须配合演完这一戏。才能让全部人安然无恙地通过这里，向着匹克堡出发。

瑞塔·木沙大概讲完了他英勇杀敌的部分。现在他话锋一转，开始聊近些年发生的事：“迪伦·奥斯汀的死非常蹊跷。他的长子易米尔·奥斯汀本该是爵位的继承人，随后竟也离奇去世了。要说第二子希罗·奥斯汀与这件事无关，谁也不相信，但没人有证据。”

“归根到底，希罗·奥斯汀获得了公爵的支持，否则他不能继任领主之位。原以为事情会这么过去，但雷诺家族却以真相不明的名义起兵了。他们说的倒好听，要绝对捍卫继承制的正义。到底奥斯汀家族的事，与这些边境鬣狗何干？”

“哦，你们大概不知道雷诺家族。瑞克·雷诺，边境伯爵。他们家族历代负镇守护奥卡兹帝国的边境安全，防止外敌入侵。其实，就算奥斯汀家族的继承出现问题，也该由王室派人下来解决，轮不到雷诺家指手画脚。”

“说到底还是王室衰弱了。”

瑞塔·木沙一本正经地分析着，好像他亲眼见证了这些事情的发生。事实上，有很多消息，都是在酒馆里听说的。不过，伯恩村的年轻人们都听得格外认真，生怕错过某个重要细节。

“所以，我们现在要与雷诺家族为敌？”

罗格问道。

瑞塔·木沙慎重地点头：“雷诺家在平原上出兵了。他们前进的速度很缓慢。要到匹克堡，他们得穿过深邃的灵顿河。我们的人已经将桥梁毁了。”

听到桥梁被毁，有些人脸上出现笑容。

“不要过分乐观。他们总有办法跨过灵顿河。所以，灵顿河现在亟需增援。也许，你们会被派往那里，去拦截雷诺家族的士兵。”

“他们大约有多少人？”

瑞塔·木沙犹豫片刻，说：“不过是一两千人。”

“那么我们呢？”

“我们的人正在集结，具体我也不清楚。但一定不会比雷诺家的人少！”

罗格一听就知道这是安慰人的话。理论上，同为伯爵，那么边境伯爵的地位一定要高于其他伯爵。边境伯爵的实权，甚至可能大于侯爵和公爵。所以边境伯爵舍弃边境，转向内地发兵，本身就亦可以视作造反的行为。

罗格问道：“王室呢？他们对雷诺家的看法是？”

“我听说有许多人支持，也有人许多人反对。”

罗格大概猜到是这样的情况。毕竟此前林克说过，王室本身已经出现问题。否则按照常理来说，压根就不会有人支持边境伯爵的行为。

罗格觉得，奥斯汀家族多嫡之乱很可能没人关心。但恰巧，匹克堡刚好挡在了雷诺家前进的路上。只不过，边境伯爵出兵，那么边境的防守怎么办？

“考虑的太多了。眼下当务之急还是离开这个国家。”罗格暗暗提醒自己，如果边境守备薄弱，恰好有利于他。

男人们讨论局势，分析了一个上午。中午时，伯恩村的人拿出了肉干和烤面包，瑞塔·木沙慷慨地搬出了最爱喝的羊奶。大家有说有笑地聊了一顿午饭。等吃饱后，这些老兵们就开始指挥年轻人帮他们把帐篷挪到一个稍微凉快点的地方。

“春天就要过去了，老是呆在太阳底下可不行。”

到了下午，一条干净的道路就自然地出现在脚下。道路一直延伸，越过一片草原，穿过一条河流，然后就能到达匹克堡的外城。他们将在外城的新兵营里训练一个礼拜，随后就被送上战场。

一些年轻人担心自己来自伯恩村，禁忌的白雾区，会遭到鄙视。但瑞塔·木沙却说已经有学者研究过白雾，认为雾气对人体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这是真的吗，林克？”

罗格看向林克。

“也是一年前才发生的事。”林克说，一年前传闻雷诺家要出兵时，曾有学者开始研究白雾，试图提取出一些杀人的玩意。但结果证明，白雾没有这种功效。

“但说服大家对伯恩村里的居民放下偏见，还是不太可能。”林克补充道。

“没事，他们总会认清谁好谁坏的。因为战争，会冲破一切迷雾，只留下残酷的真相。”

瑞塔·木沙想要安慰大家，但效果似乎不理想。

就这样，在和谐又略有不安的氛围里，暂时停下的队伍再次上路。临走前，瑞塔·木沙悄悄将一枚铜质，铸有一柄短剑的徽章送给了罗格。

这是一枚初级剑士的身份徽章，背后刻有瑞塔·木沙名字的简写。罗格将徽章揣进怀里，承诺会妥善保管。他同时也注意到，还有些老卫兵给费伦、赛格尼斯、罗恩，同样赠送了自己的初级剑士徽章。

罗格一行人离开了。原本热闹的地方又变得寂静。瑞塔·木沙恍然若失地钻回帐篷里，片刻后帐篷内传出了响亮的打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