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玩味的看着面前微笑端坐着的李威,内心狐疑不已,李威深夜来访必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虽然外戚跟汉人门阀已经结成同盟,但是私下的交情却并不怎么好,毕竟氐汉有别,如今突然到访决计不是跟自己叙旧的。
“李相深夜来访,不知所为何事啊?”王猛一边亲自为李威掺上煮好的茶水,一边面色如常的询问道,虽然王猛深得苻坚信任,但是在地位上不过五品中书侍郎,李威可是实打实的尚书左仆射,宰相一般的地位,所以王猛在李威面前倒是非常的谦逊有礼。
李威满意的看着王猛的举动,心中倒是不由得对这个权重而不娇的汉人高看几分,于是伸手端起茶碗,浅品一口,啧啧嘴,赞叹道:“素来听说景略好茶,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王猛内心暗骂老狐狸,看样子李威并不打算直接跟自己亮底牌,于是也陪笑着说道:“这是从淮南寻来的好茶,还是当初桓温赠我的,自然别有滋味,李相是猛敬重之人自然要以这好茶待之。”
李威斜瞟了一下面色如常的王猛,丝毫看不出此刻王猛的心情,于是只能清了清嗓子说道:“权翼一案,不是我不想相助,前次检地之事已经犯了天威,权翼一案我若出言相助只怕还会适得其反。”
王猛哪里听不出这是托词,李威不是不能助是根本不想助,不过当下虽然被外戚卖了但是同盟并不能撕裂,于是王猛依然笑着说道:“李相这是什么话,权子良贪赃罪坐实,朝廷的法度所不容,哪里能归罪于李相呢?”
李威当然还是能听出王猛语气中的不满,但是他也清楚现在汉人门阀还是需要跟自己维持同盟所以倒也不以为意,只是继续开口说道:“景略说的也是在理,当初诛灭苻生时我便知道景略的韬略远在诸臣之上,如此大才要不了多久这相位便要让给景略坐了。”
王猛赶忙打断道:“李相此言差矣,天下是陛下的天下,相位给谁坐是陛下决定非我等可以置喙,正所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便是如此吧。”这话说的很是圆滑,王猛当然听出了李威话里话外敲打自己的意思,但是自己也不正面接招,将苻坚抬了出来。
李威见王猛回答的天衣无缝倒是哈哈哈大笑了起来,指着王猛说道:“公真是陛下的忠臣。”
王猛也笑着回应道:“李相难道不也是陛下的忠臣吗?”两个老狐狸见招拆招,一时之间倒是谁也奈何不得谁,李威也知道自己不是来跟王猛打嘴仗的,几句话摸清了王猛对外戚现在的态度,发现并没有怨恨之情便决定切入正题了。
“某倒是有一事想要请教景略”李威收敛了笑容正襟危坐了起来,严肃的开口说道。
“李相请讲”王猛知道李威的狐狸尾巴要漏出来了,也端坐了起来。
“昨日我驱马出东门,遇一老者,他询问于我‘天有几日’,我说当然是一日,但是老者却摇头说‘非也非也,秦有二日’我正在思索,抬头却不见其踪影,景略可解此为何意?”李威双目紧盯着王猛开口询问道。
王猛可不会信李威当真遇到这么玄乎的事情了,他当然知道李威是再指苻法,但是这个时间点提苻法就很玩味,于是满不在乎的开口说道:“老翁装神弄鬼之言,哪里值得李相细思。”
李威见王猛不点题,只能开口说道:“我倒是觉得老翁所言不差,秦有二日。”
“哦?愿闻其详”王猛明知故问道。
“东海王苻法,当初政变就有大功,如今更是跟我樊世等人交好非常,每到休朝朝中大臣云集其府,各地守令凡有论策必先呈观之,这样的人不就是秦之二日吗?”李威低声开口说道。
王猛却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开口说道:“李相慎言,东海王陛下之手足也,如此构陷是取祸之道,何况东海王素来忠诚,百姓爱之,这样的人哪里能称秦之二日呢?”
“昔日王莽亦非忠臣也”李威毫不退让的指出,“景略是陛下的忠臣,难道不为此而警惕吗?我听闻今天细小的隐患到了明日就可能成为能倾覆国家的祸患。”
王猛心中却大不以为然,李威的把戏他是洞若观火的,想要借自己的手除苻法算盘倒是打的响,什么忠臣的帽子扣上,要是自己真出手除了苻法那汹汹民意跟反噬必然会重创汉人门阀势力,除掉苻法也打掉了氐贵的招牌,这样的局面对外戚确实是赢麻了,但是自己干嘛要去当李威手里的刀?
于是王猛还是笑着开口说道:“东海王是国家的柱石,哪里谈的上是祸患呢?我观东海王为人忠烈,断然不会做背主祸国之事,李相多虑了。”
接下来李威变着花样想说服王猛替自己除掉李威,但是王猛就是不接招,自己又不是傻子干嘛当你的刀?你李威身后站着太后,王猛身后站的是苻坚,天下人都知道苻坚信任王猛,要自己真的动手那苻坚这个杀兄之名就跑不掉了。
李威见王猛横竖不接招,知道王猛已经看穿了自己的打算了,两人都是聪明人既然已经被看破了也就没必要再耽误时间了,于是李威又跟王猛客套了几句便起身告辞而去了。
虽然没能说动王猛参与自己铲除苻法的计划,但是这绝对不代表李威就放弃了除掉苻法的想法,李威这个人就如同毒蛇一般,不出招则已,一出招必然要直插要害,不给对手任何还手之力,很快李威便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计划,王猛不想参与自己的计划,那自己就逼着王猛参与,这一次要一石二鸟既要重创氐贵,又要狠狠的压制汉人门阀一下。
想到这里李威的步伐顿时轻快了起来,吩咐马夫入宫,他要去拜谒太后,自己要想给苻法来上致命一击那么太后就是自己最大的杀手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