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一早李家人从宜阳回家,转去小赵村儿看望春桃,石头爹娘强留一家住了两夜,次日又到在镇上磨了大半日,一直到正月十八日傍晚天将擦黑时,才回到家里。
刚进入李家村便听村民说,里正选好了,是老里正的二小子做了新里正。
春兰正在厨房做饭,听见外面动静,忙跑出来,迎一下家人进了院子。
李海歆一边卸着牛车,一边笑,“这一回总算是避过去了。”
何氏也笑,抱着已睡熟的虎子往堂屋走,“咱们倒象是被人逼了债似的,有家不能回。”
春兰在一旁笑着,“你们走了这几日,老里正和另一个娃子,来咱们家好几趟呢,我跟他们说爹娘去宜阳了,他们还似是不信。后来非要请三叔过去,三叔死也不应,和三婶儿也出去避了一天。听说今儿上午唱票时,二叔和爷爷都被请到前排坐了呢。”
这时李家老三闻讯也过来了,李海歆听他说,老二和老李头只是去坐了坐,与其他村民一样,都投了票,旁的话倒也没说,便放下心来。
几天后,老里正又上门儿一趟,一进门便笑眯眯的数落李海歆,“大娃子,你鬼得很咧!”
李海歆只赔笑,说宜阳来人叫得急,没办法推脱,便去了。老里正的儿子继任了里正,也遂了他的愿,老里正也没多说,闲话了一会便家去了。
这一档子事儿过去,家里也开始忙活了。李薇也开始研究莲藕如何种,想来想去,突然发觉自己在想这个点子时遗漏了一个很重要的采收环节。莲藕采收,一般是要干塘以后,可是这水库里一到四季水不干,而且也有鱼在,也不能人为的把水排空,为了莲藕,损失鱼的收成,这可是得不偿失的。
盘算了许久,便决定只有小水塘的边缘地势略高处,种上一圈子莲藕。初春,深秋和冬季,小水库的水位都比较低,正好儿把这一圈子都裸露出来,方便采挖。
春杏自从宜阳回来,更是****闷着在西屋里做她的妆粉。
春柳除了每日习字,便是帮何氏带虎子,现在他已经八个多月了,性子开始野起来,醒着的时候,不让在屋里呆一会儿,一进屋便嚎叫起来,春柳有时候恼他,何氏便笑着数落,“你的小时也是这样,那时候你大姐才五岁多点儿,见天背着在院子里晃着,整日哄着‘春柳乖,姐姐背着跑’……”
说着一家子人都笑起来。虎子也趴在春柳背上咯咯咯的笑。
进入二月里,李薇便开始着手种她的莲藕,先把带壳的莲子都放开水中浸泡,再小心的把一颗颗莲子外壳砸裂开来,方便出芽儿。趁水位未上涨之前,沿着鱼塘边缘处,将莲子种下去,总共种了三排,用去四斤左右的莲子。
种完之后,春兰笑着说吴旭,“将来莲藕挣了钱儿,咱们可要给梨花备一份厚嫁妆。”
吴旭笑着点头。吴旭娘这几日听说要种莲藕也过来帮忙,在屋里听见,也出来笑着说,“梨花喜欢啥花样儿,婶子早些给你绣一套新嫁衣!”
李薇朝春兰吴旭两个皱鼻子,二姐自嫁了人后,倒变得会打趣人了。眼儿一转,向吴旭娘笑着,“婶子还是先给小孙子做衣裳吧!。”
说完笑嘻嘻的往家里跑。
春兰的脸儿霎时红成一片,吴旭娘愣了下,喜得没了眼睛,惊喜的问春兰,“真有了?”
吴旭在一旁搓手嘿嘿笑着,“差不多是了!”
吴旭娘喜得忙赶春兰回李家,“这河沿上水气寒得很,从今儿起,你回家住去。这儿有我帮着呢。”
说着又急惶惶的叫吴旭,“你现在跟我回家去,把家里那几只鸡都卖了,我搬过来帮你们看这鱼塘。”
吴旭春兰都说不用,吴旭娘唬着脸儿说了一通什么敢苦着她乖孙决不饶他们之类的话,两人没办法,只得应下。
春兰这么快便有了身子,连何氏也始料未及,高兴得很,也同意吴旭娘的话,让她先住在家里,想去照看小鱼塘,等天儿暖和了,胎坐稳了,再回去住。
春兰回到家里住后,家里的本就没多少的活儿,何氏便不让她再沾一下,春柳更是每日都变着法子做些好吃的,给她补身子。好在春兰的孕吐并不怎么厉害。
三月中上,雨水渐多,溪水上涨,小水库里的水渐渐充盈起来,李薇种的莲子发了芽儿,悄悄冒出头来,吴旭早把岸边的杂草清去。莲的枝叶长得十分迅速,不出半个月,岸边儿便是一片莲叶的葱绿。很是喜人。
李薇便十分盼着夏天的到来,那时候小水库岸边儿应该是荷叶田田的影致。
吴旭自四月里便开始捞鱼卖鱼。而何氏一家在忙过春天的腌笋子之后,便安心又焦心的等着何文轩与赵昱森会试的结果。
这二人在年前儿便去了京城待考,听说会试的时间是三月十五,接下来又是殿试,放榜一般是在四月中旬。
当时两人去赶考时,家里人不放心,石头爹娘想让他家一直在外做学徒的二小子跟着过去,照应着。梨花姥娘也想让梨花大舅舅跟过去,这二人推说不用,何文轩已有官职,衙门配有车夫随从各一人,足够照顾这二人,赵昱森也说,有小舅舅在,又与州府同窗一同前去,让家人里不须操心。
石头的弟弟,小名叫木头,学的也是木匠手艺,还有半年才出师,也不方便这个时候离开,一家人才算是做罢。
倒是梨花姥娘把何文轩狠唠叨一通,大意无外乎是他自打中了秀才了,主意一天比一天正,不说这前途功名,就连亲事到现在也没个眉眼儿,眼瞧着往二十四岁里去的人了,他愣是不急,梨花姥娘是干着急,又抓不到他的人,提起一回,便生一回的闷气。
何文轩每次也只是好言相劝,却绝口不提婚姻之事,只说他还年轻,不须着急。
这日李海歆去宜阳送鸡蛋回来,春杏照例问了一番见着哥哥没有。李海歆摇头,自正月十五之后,去了几趟宜阳,他特意到贺府的木匠铺子去找柱子,却听人说,柱子自过了年儿便到府里头二少爷身边儿当差,再去粮铺找大山,得到了也是一样的结果。
李海歆按耐不住心中的焦急,又去了一趟佟府,佟维安告诉他,确有其事,并说这是年哥儿好容易才说服贺老爷把大山和柱子二少调到他身边儿当差的,让李海歆别再去找他二人,省得被贺府的有心人知道了,拿这个把柄说事儿,再把大山和柱子赶出来。
李海歆一时象是明白了年哥儿的意图,大山与柱子两个与他自幼相识,这怕是调到在身边做心腹之人了。
便应了佟维安。从此之后他再去宜阳,办完事儿,便即刻回来,也不多打探贺府的事儿。
春杏得了答案,有些郁闷,正想回西屋去,突然起起一事,便又问李海歆,“爹,你去没去周大哥家问问,那种子他使人捎回了吗?”
李海歆卸好牛车,把牛拴好,才从车上的包袱里掏出一个纸包来,“给!这三个月里,我去了三回,人家周少爷,还以为咱指着这种子救命呢!”
春杏眼睛一亮,一个箭步跑过来,抱纸包接在手中,喜孜孜的笑着。
李薇从西屋出来,跑到春杏身边儿,“四姐,快让我看看这落葵子长什么模样?”
春杏紧紧抱着小纸包往西屋走,“我那妆粉已做得很细了,和那天买的那个差不多,梨花,你说,我们把这胭脂菜种好后,秋天收了种子,我能不能做出和买那个紫粉一样的粉来?”
李薇眼睛眨了眨,理论是可以的吧?!可实际上,谁知道呢。她对做这个没什么兴趣,现在对这个的精通了解的还不如小四姐多呢。
想了想便笑着说,“肯定能的。那么难做的粉都让四姐做出来了。那个紫粉不过是粉里再加些落葵子的颜色罢了。四姐,你要相信自己呀。”
春杏乐呵呵的,大大点头,颇有豪气的说道,“那咱们下午便去翻菜地,把这菜种子种下去。”
李薇忙点头。
春兰坐在暖阳下做婴儿的小衣裳并小鞋子等,听见她们二人的对话,与何氏笑着,“春杏与梨花趁来越象了,专爱捣故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何氏嗔怪的往西屋瞄了一眼,一边扶着虎子学走路,一边感叹,“家里这三个小的都享福喽。”
又拍小虎子的脑袋逗他,“你个小懒家伙,明明会走路,还要人扶,明明会叫人,你就是死抿着嘴儿不吭声!”
虎子往前两天儿就整一周岁了,也不知听懂没听懂他娘的话,闻言只是咯咯咯的笑着。
四月底的一天,快晌午,李薇与春杏刚把那胭脂菜种子种下去,突听院中有人大喊,带着几分惊喜,“大姑,大姑!”
听声音象是大舅舅家的老大,春杏和李薇忙出了菜园子,往院中去。
院中已响起何氏的声音,“小杰,你咋来了?!”
“我,我小叔考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