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午饭,何氏与李海歆歇息一会儿仍准备下地拨草。还没等出门儿,家里来了一个穿红戴绿的媒婆,这个媒婆李薇是认得的,先前给大姐说过人家,去年也给二姐说过两家人。
何氏见了她,笑着上前,“王婶子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吃过饭了没?”
王媒婆笑呵呵的,搭着何氏的手进了院子,“没呢,李家大嫂还有剩饭,就赏我一口吧。”
何氏心知她是这是要避开众人,便叫春柳到厨房再下汤面,领着她进了堂屋。
李薇手脚利索的从厨房找个了茶托子,到西屋打开从宜阳佟府带来的茶罐子,泡了两杯新茶,并把小炉子上温着的小铜壶都放到茶托子上,往堂屋送,一出门儿只见院中只剩下吴旭与佟永年,连小四姐都躲得不知去向。
李薇进去的时候何氏与王媒婆话家常,她把茶水端了过去,王媒婆立时止住话头,端起来闻了闻,笑着,“好香的茶!我老婆子今儿有口福了。”
李薇笑嘻嘻的将另一杯茶放在何氏面前儿,自顾自的在她身侧的凳子上坐下,等着听王媒婆今儿说的是哪一家。
王媒婆看这个小丫头瞪着溜圆的眼睛,又想起当初给这家老大作媒时,她给说了两家儿,都让这个最小的给挑黄了。不过今儿这一家儿,她倒是有些把握。喝了两口茶,把杯子放下,向李薇笑着,“小小姐今儿不用担心,我老婆子说的这家儿啊,和你家大姐夫一样,是个秀才!”
咦,李薇惊奇了一下,看向何氏,何氏也有些吃惊,王媒婆见这母女二人的表情,脸上也露出得意的笑。
何氏忙说,“饭还有一会儿才好,王婶子快说说是哪儿家的?现年多大,是哪个村的?”
王媒婆很满意这母女俩的反应,又把茶杯端起来喝了两口,李薇赶快给她续上水。王媒婆笑着夸赞一句,咳了一下,这才开始说,“李家大嫂,这家啊,是霍家屯的,家有良田百亩,这个可不是我老婆子吹的,你们呀,去霍家屯一打听就知道属不属实。这霍家啊,不但有钱财,口碑也好。老夫人老爷啊,都跟李家大嫂一样是个菩萨一般的人儿,心肠好得很!这位霍三少爷现在二十岁,有秀才功名在身,往前也打算考举人老爷呢。个头比不得你们当家的,也不差哪儿去,长得也是一表人材……”
说到这儿,王媒婆停下来。
何氏一边听她说,心中暗吃惊,同时也有些动心。如果这王媒婆说的是真的,那配春兰可是绰绰有余。不过,她又觉得这条件太好了,怎么会这么巧找到他们家?
忙敛了心思,问王媒婆,“王婶子,这么好的条件,他们咋就挑上我们春兰了?再者,按说这个年龄早该定亲了吧。”
王媒婆把腿一拍,“嗨”了一声,才说,“这个事儿啊,是霍家太太请我过去,问问有没有适龄合配的姻缘,是我老婆子把你家二小姐说给霍家太太的。霍家太太听了你家的情况,又听说你们家二小姐温顺贤惠大方,满意得不得了,忙遣我们过来说合!”
说着顿了下,“至于这个哥儿啊,是因考功名才误了亲事。不过话也说回来了,男子这个年龄正正合适,大几岁才知道心疼人。”
何氏认同的点了点头,思索着王媒婆的话。
李薇听这个王媒婆一说,也有些动心,只是她们家虽然比前些年好了不少,也仅仅算得上是个富户而已,那霍家良田百亩,光这份家当也得值千两的银子。
想到这儿,她甜甜笑着,问,“王嬷嬷,那个霍家只有地吗?”
王媒婆看了看何氏,见她也眼露询问的光,忙笑着说,“霍家还有三个小铺子。”
何氏忙问,“霍家兄弟几个,都成亲分家了吗?”
王媒婆伸出三根手,“就兄弟三个,他是老幺。要说分家啊,唉,说句不好听的话,但凡门户大点的人家,这家都不会轻易的分!”
何氏点头,这倒也是。想了想又笑着说,“王婶子,我问句话儿,你可别介意哈。这也不是猜度人家,实在当娘的都有操不完的心。”
王媒婆点点头。
何氏想了想,放缓语速,说道,“这位霍家老三,这么好的条件,又这么大的年纪没娶亲,是不是身体上有什么毛病?!”
“哎哟!”王媒婆双手直摆,“李家大嫂,身子有毛病的咱敢给你们家说?”
何氏听了这个,忙笑笑,“好,有老婶子这句话儿,我就放心了。”正好这时候,春柳端了汤面进来,她便趁机说,“先吃饭吧。劳累你又为我们家的事儿跑这么大圈子。”
王媒婆笑着谢过。何氏趁她吃饭的功夫,进堂屋东间儿,取了五十个钱儿,并一包从宜阳带回来的新茶。
李薇跟在她娘身后,见拿这茶,忙伸手按住,悄声说,“娘,这一包茶值一两银子呢。”她对这王媒婆给二姐说的亲事持怀疑态度,霍家屯离他们村并不近,自己家又不是多有名望的人家。说白了祖上没有什么做官的,读书的,也不曾富贵过。只不过凭着小舅舅得了一个举人,大姐夫是个秀才,她们家等于是泥腿子出身,略有家底罢了,那霍家太太不至于让只听了王媒婆几句话,就派人上门来说亲吧?
何氏悄悄点她的额头,转去拿另两包点心。
何氏出了里屋,便与王媒婆话起了家常,旁的也不深问。反正有名有姓的,自己和孩子爹多跑两趟,也比从旁人嘴里听来的放心。
李薇见没什么消息可打听了,便出了堂屋。转到小菜园子旁边儿一看,佟永年和吴旭正在堆秸杆儿,一人推铺垫,一人洒水,她便进东屋去找二姐。
春兰坐在窗前做衣裳,李薇看看,认出是给佟永年做得夏衫。春柳坐在对面炕上,正在纳鞋底,看那形状,也是给他的,至于小四姐春杏,则在拿着一块浅紫色的小布头,正低头做着。她笑嘻嘻爬上炕在春兰身旁坐下,小腿踢着,等着三人发问。
春杏看看她,又看看春兰,把头一缩,仍去做她的绢花。
春柳抬头看她笑嘻嘻的模样,笑骂一句,才问,“那王媒婆来说的是哪一家儿?!”
李薇把头伸到春兰面前儿,挡住春兰的视线,她轻轻一笑,放下手中的衣裳,“说说吧,你三姐好奇着呢。”
与大姐有时候的羞怯相比,二姐在这件事儿上从来都是淡淡的,象是不关她的事儿一般。
李薇便把堂屋听来的,与三个姐姐学了一遍儿。
春柳手中的鞋底子一放,跳下炕来,脸上有些兴奋,“二姐,要说这家的条件不错呢。”
春杏撇嘴,手中不停,“人都没见呢。”
春兰柔柔的笑着,“是啊,小杏说得对,人还没见着呢。再者……”她停了手中的活计,想了想,说道,“我总觉这媒婆话没说完,要么是她不知道,要么是她瞒着些什么。”
李薇点头表示同意。只是不知道到底瞒了什么,是长得很丑,是身子不好?还是性子乖张怪癖?还是……
春兰看她一会儿摇头一会摇皱眉的模样,笑着点她的额头,“你往前也七岁了,针线什么的也该学了。别总成天没事光想着听热闹看稀罕儿。”
李薇嘿嘿笑了两声,“我知道了,二姐!”说完就跑下了地,去看那两个把蚯蚓养殖基料堆堆得如何了。
这边何氏与王媒婆说了一会子话,把礼钱给她,只说要与孩子爹商量商量,便送她走,王媒婆临走前殷殷嘱托着,“李家大嫂,这事儿你可得抓紧呀,这可是门好亲事,莫让旁人抢了先儿。”
何氏点头应下。王媒婆一走,她便没了干活儿的心思。也不去地里拨草了,专等着王喜梅与大武媳妇儿来家里,好与她们说道说道。
两人听何氏这么一说,先是一惊一喜,后再听何氏的担忧,也跟着忧心起来。
大武媳妇儿说,“海歆嫂子,你一说,我也觉得有些奇怪。这百亩田在咱们镇上,虽算不上个很有钱的人家儿,但对咱庄户人家来说,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大户了。一年光粮食收多?虽说你们家这些年好些了,却也才兴起来几年……”
王喜梅也点头,“反正霍家庄也不过十来里的路,咱们抽空去访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