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武媳妇儿帮着何氏下了大酱,准备家去。何氏送她到院门口,手在围裙上擦着,“大山娘,年哥儿的事,不是瞒着你。我和春桃爹知道的也不多。那孩子自佟妹子去了后,整日也不话说,这两天刚好些……再者,佟妹子也不想让这孩子再回去了……”
大武媳妇儿笑了,挥着鞋子底摆手,“海歆嫂子,我也就那么一问,满大街都传,不问心里痒痒。问了也就是当个闲话儿听听。再说,我又不是和你们家老二媳妇儿那样,爱传嘴儿!”
说到李家老二媳妇儿,大武媳妇儿四处瞄了眼,才低声说,“不是我背后说人闲话儿。我看呀,这满李家村的闲言闲语多半儿都是你们老二家散出来的,整天没事抄着手,东家游西家逛的……。对了,还有昨儿你三娘娘还话里话外套我的话儿,问你得了佟妹子多少钱儿,听那话意思是想来借两个……”
话到这儿,停了下,看了看何氏脸色,又说,“海歆嫂子,别说一分钱没得,就是得了钱,咱也理气壮的,年哥儿长大不要钱?不过可你千万别往外透,你们家那婆婆啊……唉,不说了,你心里有数就行!”
何氏也知道婆婆的脾性,外面传得那么恶,她不眼红才怪!当下笑笑说,“我知道了。你这个丫头能跟我说这些话,可见还是和我亲……”心里头却哼着,估摸着这些有的没的钱儿,也勾得她心里悔恨当初不该掬着老李家的人不去给佟氏的丧事儿帮忙,更悔不许他们认年哥儿不让他入族谱的事儿。
想到这个,心里头居然有一丝快意,反正年哥儿长大还有那么些年,就比比看谁能怄得过谁!
大武媳妇儿笑嘻嘻的说着,那是自然,在何家堡的时候见天跟在她屁股后面儿转悠,这会儿还向着旁人?
送走大武媳妇儿,何氏回院中,见佟永年背着梨花出来,小衣裳穿得整整齐齐的,头上的朝天辫子,也梳得十分整齐,还系着红头绳。何氏夸他比春柳梳得好。
又问他,“年哥儿,晚饭想吃啥?”
佟永年嘴角抿了抿,说,“娘做啥就吃啥!”
何氏笑着说了声好。有心给他做点新鲜的,可这时节也没旁的新鲜东西,仍做家常饭罢了,不过菜里多放点油。
又嗔怪瞪李薇一眼,“年哥儿,你别惯着梨花,这丫头近些日学懒了。往常还自己爬爬,现在天天要人抱着。”
李薇也郁闷,她都那么用心练习爬了,也努力锻炼她的小腿儿,还是不会走。所以她不练了,决定做个遵循自然规律的娃儿。
佟永年双臂往上惦了惦,“不沉,我背得动。”
何氏笑着嗯了一声,又笑骂李薇懒丫头!进厨房去收拾,又抱柴,打扫院子,清牲口棚子。
佟永年背着李薇去鸡舍那边儿。这些鸡是她娘养的,连带送给佟氏的八十来只,过了佟氏葬礼后,就都拉了回来,一共百十来只,现在都长成半大,白花花的把鸡舍挤得满满当当的。
天快黑的时候,李海歆带着春桃春兰从地里回来。这时节地里本没多少活儿,这爷三个今天是去割甘薯秧子。到这时候秧子长得快也不是好事儿,和甘薯争养份。割下的秧子用架子车推回来,嫩的可以剁剁拌上麸皮子喂鸡,老杆儿扔到驴食槽里让驴嚼嚼。
晚饭过后,何氏与李海歆坐在炕上说话儿。大武媳妇儿的话倒是点醒了何氏,她说,“佟妹子走的时候,留下的那些银子,咱们得合计合计怎么用。”
李海歆把李薇托着,让她在大手掌上学站立,笑着,“这还用问我,你说咋用就咋用。”又逗李薇,“咱家现在是你娘当家做主……”
李薇咯咯的笑着,坚持拥护女性当家做主!
何氏笑着打了孩了爹一下,“跟你说正事儿呢。当初这银子咱给年哥儿让他自己管着,他不要,说让家里买地……”说到这里何氏突然捂了嘴,眼中带泪,声音哽咽,“这孩子肯定听佟妹子提过要买地的话……”
李海歆拍她,“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年哥儿懂事儿,那是好事儿!”
何氏抹了眼泪,抬眼见小女儿细长的小食指刮着脸儿,“扑哧”一声笑了,叫孩子爹看,“你看这孩子,精怪得,还羞羞我呢。”
李海歆低头一看,女儿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眼里带笑,小食指一下一下刮着脸儿。也笑了。
何氏又说,“这银子啊,我想了想,佟妹子走时虽没有交待,可即托付给咱就是信得过咱。年哥儿这孩子不说他原先的出身,就是单看他这个人,也不象是庄稼地里刨食儿的,我寻思着,等明年春上,春杏大点了能看住梨花了,咱也安定住了,就送年哥儿去学里,你看咋样?”
李海歆顿也没顿下,就说,“好啊,我看那孩子也象读书的料儿。”
何氏点头,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佟氏丧礼花了多少钱,让李海歆记个帐。这些钱是从佟氏留下的银子里面出的,若是将来她们过得好,这钱再给年哥儿添补上。若是添补不上,等他大些,也好说给他知道知道。
李薇从爹娘私下里唠叨的话里,也知道佟永年的家是贺府,佟氏留下的钱,整的加些零零碎碎有一百两之多。一百两对庄户人家是多大的一笔钱财啊,可见佟永年的出身真的很好。虽然可能是个不受重视的孩子,最起码家里头是真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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