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寂的风从琉璃瓦上流泻下来,淌过空落落的枝头,在铺了白锦的地上滚来滚去,已经湿透了的小腿凉嗖嗖的,一股寒意透过皮肤肌肉直往骨头缝里面钻,莫孑垂在身侧的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看着依旧沉暗的天空,竟也看出了几分美感,或许这是他在最后的时间里能看到的景象了。
柳玖溪一直没有出来,也没有传达任何的命令,院子里的人渐渐回来了,看到他不约而同的离开好远,像是生怕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跪得不巧,正好是在路中央,但也没有人敢说他跪的不是地方,怕晚上被他报复。
莫孑明白他们的心思,也不奇怪,对于普通人来说,他这类人,卑贱的同时又神秘强大,让人唾弃又畏惧疏离。
许是在院子里站的久了受了寒,傍晚时分柳玖溪就发起高烧来,恍恍惚惚的听到掌事的大宫女在敲门,她张张口,嗓子却火烧火燎的,跟数百年没有下过雨的沙漠一样干燥,又瘙痒的不行,恨不能让人挠烂它。
她体内被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寒毒也蠢蠢欲动,像一只只小虫子一样在体内爬来爬去,又惊悚又恶心又难受,或许人死后身上生了蛆就是这种感觉吧。
敲门声不过响了一会儿就停下了,然后屋子里就又恢复成一片寂静,神志昏沉间,柳玖溪心里突然弥漫上一股难言的恐惧,她以前听说有人因为发烧而死,那她会不会也就这样死去。
虽然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除了白堤坷,每个人不是想要她死就是想要榨光她的最后一丝价值,但是死了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黑黢黢的一片?秦桑说人死后就会去地狱,罪孽深重的会到十八层地狱里。
柳玖溪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去十八层地狱,即使去了她也不怕,不过就是在那么一个鬼地方,没有人给她烧香祭拜,没人记得她,一个人来一个人走,她想她做鬼她都会做的不安生。
她好歹活了这么多年,居然没有人肯给她上一炷香,或许白堤坷会记得这天地间曾经存在过她这么一个人,但柳玖溪宁愿他不记得。柳玖溪不傻,她知道白堤坷为何对她这样好,所以她觉得这样的的好她受不起,更加还不起。
恍恍惚惚的她听见门被人一脚踹开,还有很多人的斥责惊喊,真吵。这个念头还没有转完,她就被人用被子一卷,就抱着出了屋子,猛然接触到冷空气,柳玖溪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那人将她的头往怀里按了按,用被角遮住了寒风。莫孑本来跪的好好的,只是见大宫女几次敲门都没有人应,都过了饭点了,再怎么困,也不可能睡上一下午。情急之下,莫孑不管他人的指责劝阻,一意破开了房门,不出意料的看见了柳玖溪通红的跟抹了上好胭脂的脸颊,还有只勉强睁开一条缝儿的双眼。
这一看就是烧的不清,匆匆的将人用被子裹了,便直奔太医院而去。
柳玖溪闻到了一股清冽的冰雪气息,还挺好闻的,好奇心促使她睁开眼睛,只模模糊糊的看到了一个脸部大概轮廓。不过看不清柳玖溪也知道这是谁,除了莫孑,她这碎玉轩大概也没有什么人连个轮廓都有这种刀削斧劈的冷硬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