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秦落衡虽然年轻,但在那夫子耳读目染之下,恐怕也有成为反秦之人的可能,而陛下前面许诺给他户籍,还准许他变更户籍,实在有些不妥。”
“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准许臣严查!”
嬴政看了眼手中的热水袋,举目看向了天穹,冷声道:“不用,朕既然答应了,就不会食言。”
“一个户籍而已,给他又如何!”
“朕倒想看看,这秦落衡是不是真有异心,顺便也看看,当年六国贵族说的天下何人不反秦又是不是真的。”
“朕也想看看。”
“朕在,天下何人敢反?!!”
“那夫子继续查,不过不要惊动秦落衡,他既然没有露出反心,暂时就不要动他,朕倒是很好奇,这小子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臣遵令。”
嬴政迈步朝山下走去。
只是当手掌再触碰到兽皮水袋时,已经在上面感受不到任何温热,手指触及到的只有一片冰凉。
走到山下。
早有车辇等候。
嬴政将兽皮袋随手扔在车上,转身进到马车中,马车内早就有侍女在里面生了火,车内温度正好适宜。
车门关闭。
挡住了车外的寒气。
随着一道道挥鞭声,马蹄飞扬,踏起飞雪无数,在一道道骏马嘶啸声中,始皇的随行车队飞速离开了。
山上。
目送着秦长吏走远之后,秦落衡回了屋,他先去后厨收拾了前面放在案桌上的残羹冷炙,洗净碗筷。
随后拿着一壶清酒,去了后山。
他要去给夫子扫墓。
夫子去世距今已有六年了。
他的确不知夫子名讳。
但夫子对秦的态度,他却是能察觉到。
夫子恨秦、怨秦。
但也怕秦。
他知道夫子为何不愿透露自己的名讳,为的就是不想他卷入这场无意义的仇恨中。
夫子只想让他无忧无虑的活着。
秦落衡去到墓前,用扫帚将墓穴打扫了一遍,清了清墓前挤堆的大雪,而后将一杯清酒倒在了墓前。
夫子生前喜酒。
“夫子。”
“过几天我就成秦人了。”
“我知道您不喜欢大秦,但长期的隐姓埋名,非我所愿,我尚是少年,也曾幻想策马飞奔,也曾渴望鲜衣怒马,也希望自己的一生精彩纷呈、五彩斑斓。”
“夫子说:隐居是炼心。”
“但红尘在我看来,同样也是炼心。”
“学生不去人世间走一遭,心中实在不甘。”
“目前大秦江山锦绣如画,但大秦开国以来,一直都有窥探者意欲倾覆大秦,学生此去,或许也会卷入其中,但请夫子放心,学生知晓一定的时局走向,不会以身试险的。”
“夫子若泉下听闻。”
“希望能佑我皓首丹心,不坠青云志。”
秦落衡将壶中清酒一杯接一杯倒下,嘴里也一句接一句的说着,他虽有两世记忆,但依旧只是一位少年郎,突然要变换生活的环境,心中难免会有几分迷惘,几分茫然。
待壶中清酒见底,秦落衡心绪也恢复了平静。
他朝着坟墓鞠了三个躬。
而后转身离去。
他已将心中胆怯和迷茫向夫子悉数倾述,现在的他,心中只剩下坚定的入世决心。
寒风呜咽。
吹得四周落雪纷飞。
原本被扫净的墓前,又重新积起了大雪,只有那一股淡淡的酒香还在寒风中飘荡着,飘向了九霄,也飘向了九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