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乎无光的黑夜,青子觉得宅邸有些诡异,不同于白天。
地上的被子一半是血红色,一半是惨败色,床摆在房间中心,家具离墙有些远,没有一张桌子靠着墙。两扇横拉的薄薄的纸门,只唯一阻断院落和屋子的东西。
枕头在拍打之下,里面的东西稀稀疏疏向外漏下去,洒在地板上。青子本以为是棉絮之类的东西,但那黑色的硬质物怎么看都像是某种虫卵。
“你有什么发现吗?”青子无视了这些异常,向谜语哥问道。
眼前的东西再怎么诡异,也不是理解不了的东西,不属于未知。更何况,云正静静地待在谜语哥的背后,青子魔弹的爆炸能将这里夷为平地。
他耸耸肩:“我也是偷偷溜进来的。白天能托关系混进来已经是极限了,其他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看来调查再一次陷入了瓶颈,青子和他走出屋子,坐在树旁的石凳上。今夜的确很暗,连往日不详的苍白之月也不见了踪影。云依然蛰伏在树上。
谜语哥看来会觉得有些奇怪,青子频频看向树上,或许是赏花?他不了解。实际上,云在和青子交流。
“你说你是学者,那你对甲和乙的死因有什么看法吗?”青子为云问出了这个问题。
“甲和乙?”谜语哥摸不着头脑。
“就是一开始死在平民区的那两个人。甲在家中被发现,已经没了脑袋。乙是甲的儿子,最早被一群小孩在矿坑里目击到尸体,也没有头。”青子不得不出声解释。
“哦。”他恍然大悟的叫了一声,正当青子期待他的回答时,他却干脆利落的说,“不知道。”
青子觉得有些囧,你不知道这起现在这起就算了,连最早的一起都不知道,那你出来调查什么,还不如回家睡大觉。她脸上浮现微妙的笑容,若隐若现的黑气着实让人害怕。
“那你知道甲和乙为什么住在平民区吗?”青子“友好”的问道。
“这个知道,这个知道。”谜语哥如释重负的说,就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面对即将上刑逼供的行刑官说自己有情报交待一样。
云没想到青子问了这个问题,旋即理解了青子的用意。
他也不清楚学者在这个世界的地位,但显然在甲乙父子上存在矛盾。学者生活清贫不是什么问题,可就当他们淡泊名利,不在意自己的研究环境,可将一大批放在平民区那种地方,根本无法做到有效储存。
云和青子进去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发霉气息,这种环境只会加剧对书的损耗。可你要说他们没有搬迁的条件吧,那些书又实实在在的值不少钱。
“因为没钱啊。”
“没钱他们怎么买了那么多书。”青子说,“而且只有一两本是新书,其他的看上去都是有些年代的,说是孤本也差不多吧。”
“不不不。”谜语哥摇手指,连忙否认到,“恰恰相反,是他们只买的起一两本新书了。”
“你是说,那些旧书是以前的藏品,类似家传的东西。”青子打量着谜语哥,他现在将夜行服上的口罩摘下,看上去大概三十左右的年纪。脸颊饱满,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我看你,学者也不像是那么穷啊。还有钱买夜行服。”
谜语哥苦笑一声:“那是因为研究方向不一样。要是我也像他们一样研究怪物生态,早就饿死了。”
“怎么会?”青子出声说到,下意识地看向趴在树上的云。
云能够理解青子的惊讶,因为他曾经给青子讲过猎人的评级是以狩猎到的怪物强度为标准的。对怪物强度进行评级,研究怪物的习性,生态,难道不应该是最主流的研究领域吗?
以前是这样的,谜语哥解释道。
有两种人喜欢探究怪物的强度,一种是直面怪物的猎人,他们用自己的生命留下了绝唱的悲歌,提醒后来者不要轻视怪物。
但是他们对于怪物的态度,倾向于避免战斗而非探究强弱。倘若遇到打听招式的后辈,劝阻通常是不可能的,那么倾囊相授,是避免死亡的最好方法。也无所谓和其它怪物的比较。
因为怪物就在那里,不会因为你认为它强或者弱而改变。他们的经验口口相传,是宝贵的财富,也免不了错谬。但他们是真正的探究者,他们是猎人。
猎人不是评价怪物实力的人选,虽然他们的意见也很重要。但遇到的怪物是在饥肠辘辘战斗力最强的时候,还是与其他怪物领地争斗失败受重伤的时候,乃至猎人小队的战斗风格和天气都会影响客观的战斗难度。
使猎人做出截然不同的判断。
另一种也是决定性做出判断的是坐在书桌上听着报告研究的学者,他们会整理猎人的报告日志,想象着怪物与猎人战斗时的强大身影。通常来讲,他们听过很多情况的报告,按理来说经验最为丰富,能做出最符合实际的判断。
但他们也是不过是云玩家罢了。
在这种止步于书桌和实验室的想象中,就会自然而然产生臆想。例如,恐暴龙是多么的凶气逼人,而蓝速龙又是多么的绵软无力,又觉得眩鸟不堪一击。
他们是在民众前夸夸其谈的学者,可除了空谈之外并无他物。或与比起学者,更适合他们的是痴人说梦,发癔症的癫人。
当然还有特别稀少的存在。以自己羸弱身躯,跟随猎人或亲自探索的书士队成员。
他们中大多见识过击败强大怪物的猎人丧命于自以为弱小的生物之手,自己的队员惨遭屠戮。
于是他们明白,讨论毫无必要,危险度评级更是落后不堪。就连强大的定义也远远不是那么简单。唯有客观的描述是真实的,唯有确切的机制是可靠的,唯有详实的生态是值得追寻的。
他们没有权利决定体系,改变评级体制。谜语哥讽刺到,就连付出生命的报告也不一定会被那群老家伙瞧上一眼。说不定由他们该死的孙子拿猎人和书士队队员的报告叠纸飞机。
就看飞的最远的几封,还要嫌纸太厚太硬。
谜语哥的眼睛在发光,他神采奕奕的说着。
那么,那些人就趁自己胆气还在之时,就趁自己愿意赴汤蹈火,就此死去之时,就在腿脚灵活,足以跟上脚步的时候,去记录怪物的体长,观察怪物的繁殖,测量挥拳的速度吧。
把报告交给自己的弟子,在受不了那群人的时候,慷慨到自己研究了一辈字怪物前赴死。
就连死亡,都能多了解它一分啊。
云理解了他前来调查的原因。
“这和你现在一无所获无关。”青子的话如一盆冷水浇灭谜语哥的热情。青子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云,眼里是跳跃的热情和让云心虚的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