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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帝师的话,其实直至今日她也说不上理解。
蔻如作为神袛的转世凡体,注定出生便克死父母,一生也无亲无友,以天煞孤星来形容都不为过,以至于到了人生的这最后一程,来的都是看好戏的,或者是利用她的葬礼来牟利的人。她挣扎过也曾经反抗,但仍旧难逃最终被忘记的命运不是么?
如果遗忘比死亡都要可怕,那蔻如的这一生究竟意义何在。
不过上了一柱香,就算是了结这段了。
“表姐”
百草看她上完香站在那一直不动,忍不住上来低声提醒:“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
这是问她有何发现的意思。
“都过去了。”
绪眠环视四周,确认的确无异象,便拉着百草从偏门出去了。
“蔻、蔻如?!”
只是百草和绪眠刚才离开,就听见一个仓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接着众人便看见了消失数日的苍城掌门方楚面色惨白,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他只穿了一身单薄的寝衣,面色极其难看,他明明是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却依旧坚持着,还想往里走,最后还是被冲上来个青衣人把他扶住了,那人冲众人抱歉一笑,又低下头来劝说:“掌门,您现在不能……”
他这个时候自然是不适合出来的,所有人都知道方掌门抵御兽潮归来突闻爱妻死讯,口吐鲜血卧床多日。
可他仍在挣扎,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徒劳的四处张望,众人只能看见他的嘴张了张,最后竟然流下泪来。
“蔻如,一百零五年了…是你回来了,你回来找我了,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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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门,你、你应该好好休息的”
那青衣人将方楚拉回房间,看他虽然不理人,却也不再挣扎,这才离去,哪知道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个紫色衣袍男人出现在了他的房间。
“哥哥”
那男人手持一把折扇,微微躬身凑的近了一些:“你怎得如此凄惨模样,叫小弟见了好生心疼呐”
“宁丞,你是头和屁股调了个?”
方楚依靠在床头,他满脸冰的但气势丝毫不减,宁丞如此挑衅,他只是轻咳一声甚至不以正眼看宁丞,语气满是讥讽:“闲的没事干,跑我这来放屁”
“方楚!”
宁丞一张玉面气得通红:”我敬你是魔族少主你不要在此放肆!”
“知我是少主,见面也不行礼?”
他听了这话,反而笑了起来,下一刻便见他指尖轻点一下床沿,对面的宁丞猛地跪了下去!
他自然不是自愿下跪的
刚刚那一瞬间他便感受到了一股极大的压力,无论他如何抵抗,最后都只能是被迫缓慢的跪倒在地,以至于此时他并没有看见方楚的双眸已然变成了赤金色。
“滚”
方楚轻声,卸下了刚刚的压力让对方得以喘息,语气和平时教导弟子时候并无二致:“我答应你们的我自然会做到,至于你们这些东西,滚出苍城山,别来污染我的眼睛。”
“呵,你装什么好人!自从你答应合作那一日开始,这苍城山也不过就是我们魔族光复大业路上的祭品罢了”宁丞呛咳几声,踉跄后退:“我们是什么东西,你就是什么东西,方楚,你给我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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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草:“我们现在去哪?”
“去方楚屋子看看。”
绪眠思索片刻:“我还是觉得不太对劲,这么久了方楚也不出来主持大局,挺奇怪的,你就当这或许是我的直觉吧?”
“那万一他真是魔族,一切也如同凤阳所说的那样呢?”百草略微有些不放心,拽着她的衣袖:“你要如何?”
“自然是杀了。”
绪眠看了她一眼,有些好笑的,奇道:“一个扰乱天下为祸苍生的魔族不杀了还要做什么?百草,你还真想要我把他娶回去当正君?”
百草这下感觉自己心里那块大石头这一下是真真切切的落了地。
她活了如斯年岁,看了太多深陷与情爱不得自拔的例子,实际上那些流着泪说不在乎的也好,还是分开后蓄意报复的也罢,那都是放不下也是用情太深。
用了忘情丹之后的绪眠真的不在乎了,甚至说是漠视更准确。
至于那个叫方楚的人,那些经年纠缠的苦痛,对现在的她来说真的就只是漫长生命里天道对她加以试炼的一个工具而已。
“走…”
百草微微笑了起来,久久纠缠在一块的眉头也终于放开了彼此。
比起那些随着门派长老心欲在各自山头上建造建筑的门派来说,苍城山的房屋规制是极其古朴的,绕开蔻如停灵的正厅,从一座山头上走过,后面就是各个长老的屋子和弟子居住的地方,最后面则是方楚的屋子。
“什么味道?”
绪眠一进来就闻见了这个奇异的气味,说是香气却又不似那些清修门派的沉稳清雅,更多一些勾人的缠绵勾人,又能人心绪难平,气血翻涌。
“是魔气。”
绪眠心下一沉,示意百草闭气。
而她自己则是走到墙角,捻起一点看似不起眼的粉末,正要抬头示意百草来看:“是低级魔物的骨灰,那么方楚即使不是魔,那必然也是和魔族有所勾结了。”
“阿眠!”
只听百草一声惊呼,绪眠莫名,保持着抬手的动作抬起头朝她声音的方向看去,就有一个人猛地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