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如梦。
将游巧霞一分为二。
游巧霞到死,即便到现在,她都不明白。
爹为什么要杀了娘和她?
就算要杀,又为何只将她劈成了两半?
游巧霞的心里充满了恨,不仅恨那些将他们一家逼上绝路的恶人,更恨对她痛下杀手的亲爹。
但对阳九,她心中又充满了感激。
阳九将她的尸身缝合,让她的身体恢复正常,总算不用继续在痛苦中活着了。
阳九缓缓将棺盖合上。
【缝尸七十八具,奖励宿主黑玉断续膏。】
黑玉断续膏是治伤灵药,是好东西。
阳九准备去缝下一具尸体,看向游巧霞道:“你打算一直呆在这里?”
“我、我还能去哪?”游巧霞神情呆萌。
阳九叹道:“若你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可能是还有未了的心愿。”
“我、我想吃糖葫芦。”游巧霞双手捏在一起,很是腼腆。
大半夜的让我上哪给你找糖葫芦?
尽管此前的奖励中,就有做冰糖葫芦的方法。
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材料,再精湛的技艺都是白搭。
然而仔细一想,眼前的游巧霞不过是一缕怨念罢了,就算做出真的冰糖葫芦,她能吃到口吗?
阳九想着拿出红色的冥纸,迅速扎了串冰糖葫芦。
那鲜红的颜色,看着就很好吃。
游巧霞接过冰糖葫芦,伸出舌头舔了一口,咧嘴笑道:“真甜。”
这种甜,想来是深植在她的记忆中。
“叔叔,谢谢你。”游巧霞吃着冰糖葫芦,笑容如花。
阳九摆摆手,转身出屋。
《功德簿》却在此刻出现:
宿主帮游巧霞了却遗愿,获得十点功德,目前剩余功德点数为六百六十。
推开黄字十号房的门,里面黑漆漆的。
阎罗殿的所有房间,里面都有长明灯。
东厂差役会定期维护,若有熄灭的,在天黑前就会重新点燃。
此刻屋子漆黑一片,只能是棺中的尸体在捣鬼。
阳九吹燃火折子,找到烛台,刚点燃,就有一股阴风吹来,烛火立即熄灭。
“呜呜呜……”
在黑暗中,遽然有阴沉的哭声响起,断断续续的,听不出是男是女。
阳九再度吹燃火折子,凑近寒玉棺,还没看清里面的尸体,火折子就被阴风吹灭。
“阁下,这样就没意思了。”阳九叹口气,身处黑暗中,心头还是有点小怕怕的。
从九蛇归洞里取出拘鬼符,这心里瞬间就踏实了。
好话要是说不通,就别怪老子手下不留情了。
没有得到回应,阳九又吹燃火折子。
在他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张皱巴巴的怪脸。
怪脸一张嘴,就将火折子吹灭。
这一次,阳九感觉到身旁有东西。
按理来说,阴阳眼当能在黑暗中视物,哪怕看不到正常的物事,可像灵魂这种不正常的玩意儿,当能看见才是。
现实是他什么都看不到,只能说系统奖励的这个阴阳眼,绝对是低配版。
“我是来帮你的,不是来灭你的。”阳九勉强保持耐心。
脏东西就在身旁,只要将拘鬼符打过去,就能占据主动。
但他还是想挣扎一下,能劝得动脏东西,自然最好。
“火,我怕火……”阴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阳九抬手一指一侧,道:“你躲到那边的角落里去,这点烛火就伤不到你。”
阳九吹燃火折子,转身点燃旁侧的烛台,屋子顿时亮了起来。
在旁侧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身躯被大面积烧伤的人。
看得出来,这家伙生前是被烧死的,所以才会怕火怕成那样。
棺中的尸体,体无完肤,非常凄惨。
但其胸口,却是插着一把剪刀。
到现在阳九都没搞明白,烧死的尸体要不要缝?尸体被烧成灰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比起缝尸,显然将尸体火化,尤其是在战场上,火化是最高效的处理尸体的方式。
然而朝廷并不会这么做,乃至慕容霸,也在让缝尸人缝尸。
有一些事,普通人被蒙在鼓里,唯有按照传统习俗好好生活。
阳九本想在棺材旁边燃烛,转念一想,他又不是在盗墓,搞这么复杂作甚?
一把掀开棺盖,将插在那人身上的剪刀拔出来。
近距离观看,才能分辨出这尸体是個女人。
哪怕在烈火中缩了水,这女人的胸也是小得夸张,就跟婴儿握紧的拳头似的。
她的声音也是闷闷的,不像女人。
阳九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的女人,一把将剪刀拔出来。
燃香后,阳九很快便将胸口的伤口缝合。
想了想,他又拿出冥纸,给这女人重新做了一张皮。
缩在角落里的女人,缓缓起身,看看自己的手,又摸摸自己的脸,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生死簿》在这时出现,开始记录这女人的生平。
女人名叫路仙儿,名字恍若带着仙气,但她生来更像个大老爷们。
只因到了说话的年纪,她发出的声音,沉闷嘶哑,比男人的声音还要难听。
就连爹娘都在嫌弃她,总是对她又打又骂。
他们最常说的话是你长得这么丑,将来怎么给弟弟换媳妇?
穷苦人家,向来有换媳妇的传统。
两家的儿子都因太穷娶不到媳妇,正好各自还有一个适龄的闺女,那就交换一下,也能继续传宗接代。
路仙儿长得丑,声音难听,这些肯定还会有人愿意接手。
最最让人无语的是到了婚嫁的年龄,她的胸始终没有发育起来,脱掉衣服还能看到点儿,将衣服一穿,前胸就跟平底锅似的。
路仙儿始终忍气吞声,只在夜深的时候偷偷抹眼泪。
长成这样是她的错吗?
是她想要长成这样吗?
尽管她看着像个男人,但她知道自己就是女人,照样能生儿育女。
为了证明这点,在一个雨夜,她跑进村里老光棍的窑洞里。
老光棍自然不会嫌弃,白天看着是挺糟心,晚上摸着也不舒服,但办起事应该没啥区别。
此后,路仙儿总是偷偷跑去找老光棍。
数月后,她出现孕吐,小腹也渐渐隆起。
这时候,她选择跟爹娘摊牌,要搬去跟老光棍过日子。
爹娘差点当场被气死。
那老光棍好吃懒做不说,年纪都能当路仙儿的爹。
此事败露,路仙儿沦为全村人的笑谈,甚至都传到了镇上。
许多还没娶上媳妇的年轻男人,在笑谈之余,心头都很羡慕老光棍,这种好事怎就没落到他们头上?
不过嘛,老光棍倒是跟路仙儿挺般配的。
路仙儿的爹娘受不了被众人嘲笑,将路仙儿拖到村子正中,对着她就是拳打脚踢。
哪怕是亲娘,也是毫不留情地狠踹路仙儿的肚子。
只有将那孽种打掉,才能挽回他们家的脸面。
老光棍从围观的人群里冲出来,拼命护着路仙儿。
那一刻,路仙儿感觉很幸福,感觉她总算是没选错人。
在老光棍的保护下,他们回到了那破旧的窑洞里。
路仙儿只觉肚子很疼,很想睡觉。
老光棍看到鲜血从她的身下流出,知道孩子没了。
路仙儿睡得很熟,而且还在做美梦。
却不知她的爹娘找上门,将老光棍叫出去和谈。
听到能得到两只羊,而且母羊还怀着崽,老光棍想跟路仙儿过日子的心动摇了。
孩子已经没了,而且是硬生生被打没的,路仙儿以后还能不能怀上,都是未知。
况且就算能怀上,他又拿什么来养孩子呢?
与其幻想那些有的没的,还不如看重眼前的利益来得实在。
老光棍收下了羊,承诺会除掉路仙儿。
路仙儿的爹娘离去时,没有半点的犹豫和怜悯。
走进窑洞,路仙儿还在熟睡。
老光棍找了半天,也只找到了一把生锈的剪刀。
决定捅还是不捅时,老光棍也有过犹豫,但为了财,他还是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