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尖细的女人已经抢先说道:“少奶奶,我什么也不知道,都是柱子他媳妇说的,这不关我的事。”
那个大嗓门的胖女人就是柱子媳妇,她惊慌之下噗通跪在地上,嚷道:“少奶奶,我不是乱说的,我也是听白家那两个小丫头说的,她们亲眼见过,少奶奶,我是大嘴巴,可是我不敢编造主子是非的。”
贤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回过神来,皱眉问道:“白芷和白薇一直在园子里,她们年纪又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你撒谎也不赖个明白人?”
柱子媳妇连忙摆手说:“不是的,少奶奶。那女人是少爷从杭州带回来的,那两姐妹一路上都跟她一起,不能有假。”
贤只觉得脑子里又被重击了一下,眼睛直直的盯着地下跪着的女人说不出话来。
柱子媳妇以为她还是不信,又连忙嚷道:“真的,少奶奶。我偷听到她们两姐妹讲话,问她们还不肯说,我男人也跟着去了杭州,我回去又问他,他也叫我不要到处乱说。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她这种卦妇人,明明只听到一点,越是不让说,她越能脑补得丰富,所以她虽然求饶,可是仍咬定自己没有编造。
贤好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盯着她们许久才开口说道:“今天的事不论真假,都暂且不提。我若再听到有人议论一次,你们两个人都必再在这园子里呆了。”她并不会疾言厉色,可是冷冰冰的声音让人在炎夏也忍不住打个寒颤。
“我们再也不会了,少奶奶请放心,我们不敢的。”另一个女人也跟着跪下来,一起求饶道。
贤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屋子的,她一个人在里间窗前呆了许久,直到小兰端了冰碗凉果进来,才如在梦中苏醒。
“少奶奶,您怎么了?”小兰有些担心的问道:“太阳都晒进来了,您别一直站在窗口啊!”
“小兰。”她走了几步,眼睛一直看着小兰,很想问她知不知道这回事,可是却怎么也无法启口。她一面想不管怎样,小兰总是会站在她少爷那一边,可是又想,也许在小兰心里不会相信她的少爷会做出这种事。
她走到床边坐下,突然觉得浑身疲倦,低哑着嗓子说:“我想睡一会,你不要来叫我。”
大约是脑子里想太多,一时无法负荷,她没多久就睡着了,连梦里也是一片空白。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醒来时只觉得面上微风习习,让人安心的舒适。她微微睁开眼,果然看见白芷和白薇正站在窗前给她打扇。两个小丫头自己额头上都沁了不少细细的汗珠,还是一丝不苟的挥舞着大大的芭蕉扇。
贤静静的看着她们稚嫩的面容,直觉不该问她们到底有没有说过,可是现在她不知道该相信谁,只有这两个孩子与她仿佛前生有缘,是她唯一可以倾述的对象。
她轻轻开口道:“你们别扇了,歇一歇吧。”白薇睁大了眼睛,惊喜道:“少奶奶,你醒啦,刚才睡觉热不热?”
贤坐了起来靠在床头,又拾起枕边的帕子递给她们:“擦一擦汗吧,有你们在扇风,我怎么会热?”
白芷接过去,先给妹妹擦了擦,然后才擦自己额头的汗。白薇笑着说:“我们看见少奶奶在睡觉,就跟兰姐姐说要给您扇风,免得热醒了。”
贤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才问道:“白芷,白薇,你们要是知道什么事情,都不会瞒我对不对?“
白芷和白薇相互对望了一下,心里忍不住打了个咯噔,都不敢看她,过了一会白芷才低着头说:“少奶奶,您想问什么?我们要是知道一定会说的。”
贤看她们的表情心里已是一沉,几乎不想再开口问下去。
贤还来不及细问,那两个小姐妹已经七嘴舌的一股脑都说了。跟她们一起从杭州回京的确实有一个怀孕的女人,她自己坐一辆马车,平时都不怎么出来见人,只有住店的时候才会下车来。少爷待那个女人很好,还有一个嬷嬷随身照顾她,每次吃饭都端到房里去给她吃。她们两个也没怎么跟她接触的机会,不过有听到那嬷嬷喊她夫人。
贤沉甸甸的听着,突然问道:“那每次住店的时候少爷也跟她在一起吗?”
白芷和白薇对视了一眼,回想了一下又一起摇头:“没有,那个嬷嬷跟她一起住,少爷总是自己一间房,有时候也跟柱子叔挤一起。”
贤愣了一下,默默想了一会,才抬眼看着她们说:“这件事情少爷是不是不让你们说?”
她们点了点头,白薇红着脸说:“少奶奶,我们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
贤说:“没关系,我没有怪你们。你们以后也不要再跟其他人说了,连私下里也不要偷偷提到,因为别人会偷听到的知道吗?”
白芷毕竟懂事得多,听到这样说已经明白大半,担心的问:“少奶奶,您是不是听到别人说什么才来问我们的?我们从没有跟别人说过。”
贤摸了摸她的脑袋,微微笑了笑说:“好了,我知道的。不过隔墙有耳,你们自己要小心一些罢了。”
两姐妹面面相觑,心里惴惴不安,一时都不敢说话了。
贤让她们走了以后,自己一个人又想了很久,才发觉这件事并不如她听到的这般简单。用白薇的话说,那女人肚子已经很大,孕相明显,至少也是五六个月的身孕了。推算起来,只有可能是逍荣年前去杭州那次。可是那时逍荣明显还有心结,又怎会在杭州有另外一个女人。
她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当时也许是意外的发生,逍荣这次去杭州却被人找上门来,他才发现有今日的后果。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女人和孩子,但是又没办法完全不管,所以才带回京来却偷偷藏在外面。
这下子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若说大户人家三妻四妾都属平常,可是她自打与逍荣交心以来,从没想过会有这一天,甚至她都不相信逍荣是这样的男子,所以她开始听到时才觉得那么不可置信。
可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怪罪他,或许真的只是意外,而且当时他们并未了解彼此,说不定他只是借酒浇愁,一时情乱。
渐渐的,她脑子里又升起来另一个念头,也许这里面真的还有误会,那个女人和孩子跟逍荣都没有任何关系。她应该相信他不是吗?因为她所认识的林逍荣,真的不是薄情寡性的男人,更不会随意流连风月场所。
一定是这样,她越想越觉得可能就是误会,甚至忍不住想马上找逍荣问个清楚。
可是这天逍荣偏偏回来得很晚,她晚膳都没有心情吃,一直在窗下等着,直到屋里点起了灯。小兰以为她身体不适,还担心的问她要不要找大夫来瞧瞧。
她摇了摇头说没事,又回到床上去躺着,闭着眼睛假寐,还吩咐小兰,若少爷回来了一定要叫醒她。
逍荣直到快四更天才回府,神色疲倦不已,本来还叮嘱守夜的小兰不要太喧哗,可是听到她说少奶奶今天不大舒服,又连忙进到里间去看望。
他伸手摸了摸那安睡着的人儿,额头倒不发热,反而有一股隐隐的凉意,就像她平日里肌肤如玉的手感。
他不想吵醒她,便回身去解自己的衣服,却听得身后她说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
逍荣转头去看,她已经起身坐在床头,脸色有些苍白的看着他。他随手丢下一件外衣,便回身坐在床边,搂着她的肩膀说:“还是吵醒你啦?小兰说你不舒服,怎么不叫大夫来看看?”
“我没事。”她微微摇了摇头,又问道:“你今天做什么去了?”
逍荣笑了笑,又摸了摸她的脸颊,才说:“今天临时有件急事,所以我去了一趟城外,还好一切顺利,要不然我今天都回不来了。”
贤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响,似乎想察觉些什么,可是逍荣的双眸直直的看着她,虽然黑亮却一片坦诚,脸上还有些隐隐的喜气,似乎心情不错。
她叹了口气,将头倚靠着他的肩头,小声说道:“你在外面做什么我一点也不知道,我真担心有一天你会有事情瞒着我。”
逍荣侧头看了看她,看她脸色不大好,还以为她是等久了才有怨言,便贴着她的脸吻了一下,才笑道:“平日里生意上的事情你又不懂,我才没说。若你真的想要知道,我以后会告诉你每天要去干什么,什么时候回来,你就不用一直等着了。”
贤突然坐直了身子,一脸平静的看着他,轻声问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从杭州带回来的女人是怎么回事?”
逍荣愣了愣,疑惑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的?是听谁说的?”
她的眼眶都忍不住模糊了,强忍着直视逍荣,说:“我只要听你说就好,你说什么我都相信。那个怀孕的女人是不是在城外庄子里住着?”
逍荣惊讶的看她这般神情,倔强含泪的模样让他心疼不已,可是她说的话却有点奇怪,他好一会才回过神,猛然哈哈笑了起来。
她又难过又生气,泪珠不停滚落,嚷道:“你笑什么?”
逍荣伸出手臂将她一把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抹着她的泪痕,还是笑着说:“你听谁说了些捕风捉影的话,自己又来胡思乱想。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个女人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贤从他怀里挣扎着抬起头来,眼里还有泪花,嘴角已经忍不住翘起来,又哭又笑的问道:“真的吗?你没有骗我?那她到底是谁?”
逍荣双手捧着她的脸,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说:“当然是真的,你难道还不相信我吗?”在事情没有合理解决之前,他本来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可是面对贤的疑问,他还是没有一丝犹豫的告知:“她叫香莲,是二叔在杭州纳的一个女子。”
只要逍荣一句话,她就完全相信了,她望着他,嘴角越来越往上翘,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不好意思的搂着逍荣的脖颈,喃喃道:“原来是这样,你怎么不早说?”
逍荣将她搂在怀里,一边摩挲着她的身子,一边又说道:“你还不知道,就在今晚,香莲刚刚早产,生下了一个男孩。幸好我带了大夫及时赶去,才能母子平安。”
她又惊讶了一次,连忙问道:“那二叔呢?他怎么没去?”
逍荣微敛了笑意,淡淡说道:“他后来也去了,现在正陪着她们母子,我才能脱身回来。”就算二叔再怎么百般推脱,以后的日子只有让他自己去烦恼了,逍荣心里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