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聂维钧见她语气抑扬顿挫,字字句句犹如落入珠盘脆声。不由一笑,却是含着些许不屑:“我倒是不知外面对我如何评判,但叶小姐说的话,我却是一字也听不懂。”
这番话分明是如何也不肯认账,叶嘉薇咬紧牙,欲再争辩。却见他抬手,潇洒的犹如叱咤沙场的将军。
“菊姐,送客。”
连与她再讲下去的意思也没有,更是不愿意再看着她。他拿起报纸,翻着之前的新闻。叶嘉薇见此,知他不好招惹,却又不敢在此时将他惹怒。只有拿起手袋,愤恨而去。
不一会儿,郭双回来,将事情交代个清楚。
“已经妥善处理了,德国人那边也探过口风,看意思,是还未将口信送过去的。这一次死的时候,自己咬断了舌头,并未让旁人干涉。”
“恩。”聂维钧眯眼,如果不是横加多出的这个汉奸,他早就将那批货物运到德国人手中,德国人不愿要,也得要。不过还好,此事并未引起太多人主意。若是再迟缓一点放虎归山他捏紧手中报纸,报纸被他揉成一团。
咖啡馆内,蒋时宜饮了一口咖啡,见叶嘉薇愤恨的握着叉子蹂躏盘子里的蛋糕,不知该不该笑:“嘉薇,还从未见过你如此生气,那人真就这般可恨?”
“可不是?”叶嘉薇一听她提起那人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她回过神来,整顿思路,歪头苦想,也想不出答案:“我就是不知道,生病的人怎么会这般被人劫走?而唯一有过节的那人,却又怎么样都不承认?”
“或许是你多心了呢?”蒋时宜深知好友脾气,若是不惹着还好,一惹了必是一报还一报的角色。叶嘉薇在国外时,也曾写信回来给她说过一些国外轶事。还对蒋时宜说了这番话:
“我呢,有仇必报,倒有几个没有记恨过的仇人,因为我当场便就报了仇。”
这话让蒋时宜啼笑皆非了好久,也知她这般真性情,让人着实讨厌不起来。今日约她出来,见她这般愤怒,知她定是想好了报仇的主意。但是却并不打算询问,而是劝她:“你呀,才从国外回来,今儿可是你回国后第一次和我见面,你怎么这般坏人心情。”
叶嘉薇轻微一叹,收起那糟心的事情,转而对她换上笑颜:“这家咖啡馆,可是我留洋时开的?昨儿瞧见,我还以为是我眼花。却不想真有一家咖啡馆。”
“怕是你在国外早就喝腻了。”蒋时宜打趣。叶嘉薇却摇头:“要说这咖啡呀,我并不喜欢。我还是喜欢我们的茶,回味悠长,清香甘冽,喝了呢,对身体也是诸多好处。而这茶叶品种不同,对人的”
蒋时宜知她准备一直讲下去,一口蛋糕塞到她嘴里,掩唇笑道:“你这人,一对着熟人话便多了起来。”
“嘿嘿”叶嘉薇倒也不尴尬,吃过她喂的蛋糕,喝下一大口白开水。
两人又是逛了一会,叶嘉薇着实放心不下药行,忧心道:“昨日出了那般事情,不知今日是否会有人前去闹事,你是知道的,沈傲梅那人自来巴不得别人比她惨,我得早早回去,免得我爹被她气糊涂。”
“你呀。”蒋时宜挽过她,拦下一辆黄包车,“我随你一同去吧,自从你出国留学,也有几年未曾看见过伯父,只是逢年过节差人送些东西罢了,你这一回来,我也得给老人家问个好不是?”
蒋时宜说的并没有错,叶嘉薇出国留学,叶家只留了叶父与叶嘉文两个大男人,她就算与叶嘉薇再好,也不得在那些时候上门唐突,多了旁人的闲言碎语,也有碍女子名节。叶嘉薇倒是懂,却又担心蒋时宜,见蒋时宜已拉着她,一脚踏上了黄包车,便也不再拒绝,与她一起,回了药行。
药行外果真围了一群人,不止沈傲梅,还有几个巡捕房的人。叶嘉薇见了那身警服,就觉得眼皮一跳。领头的竟然是那天那位方副厅。
叶嘉薇挤进人群,蒋时宜紧跟其后。只见叶父站在门前,叶嘉文一脸恼怒之色,却因性子温和,脸色通红,却骂不出话来。而沈傲梅一身鹅黄洋装,立在中间,眉毛高扬,抱着双臂,时不时一只手还指着门匾。
“就你们这,也算是百年老店?病人瞧着瞧着都跑了,也不知是被哪个强盗虏走的,长官,我瞧着,可是害怕的紧呐!”沈傲梅那声音尖利高昂,生怕别人都不见。蒋时宜在叶嘉薇身后捏紧了拳头。
叶嘉薇拍拍她,见叶父一副不与小女子计较的模样,便已知道沈傲梅今日这泼,是要撒定了。她定了定神,收起满腔怒火,只推开身旁众人,掩唇大笑。
笑声不屑,嘲讽,不知何意,却让人将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来。叶嘉薇瞧见父亲对自己摇头,而哥哥也欲劝阻自己的模样,嘴角一抹冷笑,冲四周群众抱歉一笑:“我当是哪里来的野鸭在这里聒噪,正准备赶走呢,没想到”
她转头,直勾勾盯着沈傲梅,手扶下巴,若有所思:“竟然,是我们堂堂的沈大小姐。”
“你!”沈傲梅咬牙,心中开始决定,以后再也不要穿鹅黄色衣服!这一话,令围观众人哈哈大笑,就连被气的脸色不豫的叶嘉文,也在此时勾起嘴角。
“沈大小姐有所不知,那位病人昨日半夜潜逃,并非是强盗来袭。救他那日,他身无半文,哪里能引得强盗?这是有人作证的。”她转身问方副厅,“方副厅长,不知你能否为我那日急救病人作证?”
见方副厅长面有郁色,她也瞧出此人不愿招惹麻烦,又是轻笑:“我倒是忘记了,那日可不是还有一位证人?若是方厅长不肯出面,我便去聂家,找找那位证人好了。”
一听聂家这两字,方副厅长冷汗直下,忙应下:“是,确有此事。”
叶嘉薇满意点头,扬声道:“我叶家百善药行救人于性命之危,可从未念想过对方贫富,只一心想救人,这几日花费医药人工,均未收取半分银钱!”
她一步一步逼向沈傲梅,朗声问她:“可不知沈小姐是否觉得,我们叶家做的不对?!病人好了自己跑了,未曾付一分银钱,你这人却还叫人上门讨事叫来警察,可是我们不对?!”一字一句,逼得沈傲梅步步后退,叶嘉薇冷笑,面朝其他人问道:“或者沈小姐认为,医者医人,救人性命,可是我们做得不对?!”
一圈圈围观的群众四处交头接耳起来,围在中间的沈傲梅被堵得面红耳赤,却是半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本是自己理亏。她恨恨地盯着眼前光鲜亮丽的女子,四年不见,这女人竟又牙尖嘴利了不少,她就不信她沈傲梅这辈子都比不过叶嘉薇!论样貌和家境,她未曾比她低下半分,何故发生争执,大家都是站在她那边!凭什么!她不甘心!她侧过脸给方如刚使了个眼色,他竟似看不见一样不加理会,这废物!真真是靠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