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未央宫。
等候多时的钟繇见了天子似乎还挺开心,以至于今天都没有推销他很热衷的“曹操可靠说”。
屏退左右,前殿内只剩下刘弋和钟繇,以及负剑靠在柱子阴影里的王老头。
“可是‘那件事’有眉目了?”刘弋看着面前的中年老帅哥问道。
“回禀陛下,暂时还没有。”
所谓“那件事”,便是由杨彪朱儁指导,钟繇主持,数位可靠官员参与的,策反李傕军中的军吏杨帛、宋果。
而军吏杨帛便是那日在南坞中放杨修过来的人,其人与弘农杨氏算是沾点亲戚关系,前些年也因杨氏举荐得以成为小吏。
杨帛这种人,在大汉的道德观念里是属于要为杨氏赴死的私人......如今在教育程度普遍只有阿娘胎教的李傕军中,也算是有些地位,被大臣们视为突破口也不奇怪。
当然了,这位军吏杨帛的道德底线比较灵活......换句话说就是没什么下限。
在目睹了西凉军把持朝廷,视天子百官如无物后,杨帛不仅不打算承担对杨氏的义务,反而狮子大开口,所以他和宋果的策反,大臣们也一直也没谈妥。
甚至于,刘弋隐隐猜测,那天之所以李傕追上来的这么快,便是此人去报信走漏了风声!
这件事刘弋也仅仅是知道,根本无从插手。
钟繇不会向他汇报任何行动的具体细节。
事实上,刘弋已经发现了,这些大臣根本就是把他当小孩,当傀儡。
在长安城的大汉中枢里,有上千名官吏在维持着这个庞大帝国的表面运作。
而刘弋即便是逃出了南坞,现在也是太尉杨彪录尚书事,主持朝廷的日常工作,根本就不会向他汇报。
这也是刘弋想要尽快东出的原因之一。
他的阻力来自各个方面,除了军事方面西凉军派系复杂的军头很难搞定,政治上刘弋也急需利用某种变动的契机,来真正达到掌控朝廷的目的。
所以,他开始拿一些士族们根本不会去做的事情找由头。
“那便是朕要做的求贤令,尚书台觉得可行了?”
钟繇面露难色,苦笑道:“陛下...此事莫再提了。”
“怎地,朕想求天下贤才为朝廷所用都不行吗?”
“朝廷选士人,自有孝廉察举,况且,长安台阁人满为患了。”
刘弋冷冷一笑,道:“非是士族豪强,出身低贱,便为官不得?”
钟繇无言以对。
大汉朝廷自有规矩在此,就算当官的有不少是冗官,是废物,但他们背后都站着各自的家族,或是诗书传家的士族,或是地方上只手遮天的豪强。
你要是让大量的底层贤才进来,那他们这些废物不就要被挤下去了?
天子非要弄所谓的求贤令,便是跟所有官员过不去了。
“那朕要你们做的度田、屯田,又落实的如何了?”
“臣无能,臣请辞。”
钟繇没说自己只是个黄门侍郎,决定不了这些三公九卿才能干的事情,他直接摘冠下拜。
“罢了,起来吧,钟卿前来所为何事?”
“陛下。”瞧了瞧天子的脸色,钟繇慢吞吞地开口:“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册立皇后之事,三公和大臣们都觉得不能再拖了。”
刘弋沉默了片刻,问道:“大臣们什么意思?”
“立伏家女为后,断不可立董承之女。”
“说说吧。”
“陛下须知道,伏氏祖上伏湛在光武帝时便是大司徒,封爵阳都侯。
伏完品行高洁、儒学精深,娶得是桓帝的女儿阳安公主,伏家女册为皇后,便是与陛下亲上加亲。”
“朕晓得。”刘弋有些无奈,“钟卿的意思是,伏家是士族,比董承这种没根底的军头强得多,是这意思吧?”
“也不全是。”
“陛下,外戚按惯例是要加大将军封侯的,若是立董家女,再出个何进之乱可怎么办?”钟繇踌躇了几息,艰难开口。
话说出了口,钟繇反而轻松了许多,他诚恳地分析道。
“国事倾颓至此,宦官、外戚,都是根源,也正是为几位先帝不用士族,甚至闹出了长达数十年党锢之祸,才会导致如今这般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