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迪被带到了位于三等舱下面的一个房间外,门上有‘船警部’的英文缩写。
进了屋,一股浓烈的烟草味儿扑鼻而来。
康迪看到左侧墙边有十多个人,挤挤插插地站着,一个个儿缩着脖子,神色惶恐。
右边墙下摆着三个黄色铁皮柜,柜门上端写着英文单词——工具箱。
办公桌正对着房门,上面摆着一盏绿头台灯,几个文件夹。
康迪发现办公桌上还有一把左轮手枪。他认识这把枪,是英国产的韦伯利左轮手枪,换子弹时要把枪管向下折开,弹壳会自动弹出,比较方便。这把枪属于双动式,可以直接扣动扳机射击。它乌黑的枪身擦得铮亮,就放在办公桌后侧,旁边摆着六颗子弹,看样子手枪的转轮里没装子弹。
康迪练过左轮手枪,但这么古老的左轮枪还是第一次见。他看到子弹的旁边有一盒万宝路香烟,还有一个玻璃烟灰缸和一个小巧的瓷咖啡杯。
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梳大背头的家伙,三十多岁的样子。他微微侧着强壮的身子,架着二郎腿,抽着烟,垂眼看着墙边站着的十多个人。他留着络腮胡,有一个硕大的鹰钩鼻,两股青烟从窄小的鼻孔里喷出来。他右侧站着两个船警,端着毛瑟步枪,枪口对着墙边的人群。
康迪估计这个大背头是船警部的警长。
这时候,出口成脏的脏船警粗暴地推了他一下,踉跄几步差点儿摔倒,接着咳嗽起来。
“小狗崽子,快鸡脖站过去!”脏船警一口一个鸡脖,嘴巴着实臭。
康迪有些恼火,但他知道这时候应该忍着点儿。他捋着胸口走过去,站在了人群的最后面,又咳起来。
“不许咳嗽!”脏船警举着棍子冲向康迪。
“我得了肺炎,你们最好放我下船,不然会传染你们!”康迪想用他的病作威胁让对方放他下船。
“想的美,你鸡脖最好别再咳嗽,不然我打死你个狗崽子!”脏船警举着棍子恐吓康迪。
康迪觉得他是认真的,就忍住了咳嗽。这滋味儿不好受,而且还在发烧,头晕乎乎的,只好靠墙站着。这时他候记起来是怎么逃票的了。
他记得在拿波里码头的时候船票已经卖完了,而且兜里的钱也不够买票。这时候有个人找到他,说只要三个银币,也就是十五里拉就可以上船。正常船票要八个银币,也就是四十里拉。
可他只有两个银币,那人也收了,然后带他办了护照。这时候办理去美国的护照非常容易,就算是条狗都可以随便办。
拿到护照,那人把他送进远离码头的一间小屋里等着。屋里没有电,只点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里面还有几个和他一样的人。
等到半夜,那人用一条小船载着他们绕邮轮后面,用一根绳子爬上了邮轮。船上接应的人让他们躲在冷藏室里,直到开船后才把他们放出来,他就是在冷藏室里着凉的。
这时候警长说话了,“好像还差一个!”他放下二郎腿,看向脏船警。
“是的。”脏船警点点头,“那狗吊跑的真快,不过我让人去抓了,在船上他跑不了。”
康迪奇怪,这个警长怎么知道还差一个?难道他早就知道这条船上有多少人逃票?他接着恍然大悟,弄不好拿波里码头收钱的人还有船上接应的人和这些船警是一伙儿的。难怪那两人都没告诉他们没有票是下不了船的。
警长抽一口烟,对脏船警摆了一下下巴。
脏船警立刻会意,拿着棍子走到第一个人面前。
“拿出来!”
“拿,拿什么?”那人瑟瑟地问。
“钱啊!”脏船警瞪着眼睛大声说。
“我我,我没钱!”那人瑟缩着身子向后退半步。
啪,脏船警直接一棍打在那人的肩膀上,那人一声痛叫,弯下腰。
“有没有钱?”脏船警又举起棍子。
“别打别打,我有,有!”那人害怕了,赶紧从裤裆里掏出一把银币递给脏船警。
“看你放的鸡脖地方!”脏船警咧咧嘴,一脸嫌弃地接过银币数了数,然后斜了旁边几个人一眼,吓得那几人直打冷战。
一时间,小小的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带着血腥味儿的紧张气息。
“还有没有?”脏船警瞪着眼睛问。
“没,没了!不信您看!”那人一手捂着渗出了血迹的肩膀,一手翻出所有衣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