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案子我想了一宿,昨天那酒,应是威胁,不过嘛!思来想去,你可以不用管它。今日,你定了这屠夫的罪,给拓拔七足够的面子,从他手里面换下来粮草,拿着这些东西,到时候就直接拍屁股走人了,飞羽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威胁的。”
飞羽的威胁?
陈启确实是有考虑的。
魏训等人的观点也比较偏向于夷努,不过这决定最后是要陈启来做的,反正众人希望,这变数越少越好。
陈启点了点头,没回话,径直走向了这大堂。
在大堂中,屠夫云峰被压在正中间,这在牢里滚过一圈的人,都是一副模样,披头散发、衣不蔽体,手链脚链铐着,虽是不认,但因为连日的饥饿,早就没了那股精气神。
陈启这屁股落在大凳上,惊堂木一拍,原本还热闹的朝堂,在这声惊鸣中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开堂!”
这时代,审判还没什么仪式,主判官这惊堂木一敲,便意味着开始了。
云峰没什么好陈述的,吴家人脑袋堆成的京观便是事实。
罪人不忏,很快便进入了宣读环节。
陈启正了正嗓音,从袖中抖出夷努写的文书:
“吴家三十多口人,皆是性命,其中老弱青壮,皆活于世,此为生权,乃晋天子赋予众生的权利。
然则,吴家之人,恶行罄竹难书,欺占田产、坑货商贾。
但,罪久,吴家所行四十载,法未惩其恶。
故法不举,罪不成。”
这书是夷努写的,上面的文字自然是他为吴府辩护的借口。
不逾越法律的行为,不应受到惩罚,惩罚的前提是规矩,没有规矩,罪也自然是不成立的。
这文书继续向后看:
“然则今日,屠户云峰,汝之罪行,与吴家不同。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便是先秦既有之法。
以杀人之罪,定汝之恶,汝必将削首于菜市之上,以还众人之愿。
不知堂下人,有何可辩。”
这文书,陈启念完了。
他视线向下,台下这屠夫难得抬起了脑袋。
云峰他面黄肌瘦的,连续两三日未曾进食了。脸上还有一些淤青,看样子是遭到了囚卒的毒打,披头散发、牙根和唾沫暴露在外面,沉默地跪在地上,那光是一开口,血腥气就直接从里面涌了出来:
“狗官!”
这两个字,应是在意料之中的。
不过,陈启并不在意这称呼,把视线挪向了众人,继续侃侃而谈:
“可,先秦之法,如何能管得了今日的大晋。
即便这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可如今在豕城,在这鲜卑王庭之下,弱肉强食、不曾顾也。豕城无杀人偿命之规;只有这弱肉强食之矩。”
陈启再次看向这屠夫,倒是笑得灿烂,又道:
“就前面所说,法不举,罪不成。云峰杀了吴家三十来口,他又有何罪?”
陈启判他无罪。
根据鲜卑的法律,吴家是异族、屠户也是异族,异族杀异族这种事情,根本没有成文的规定。
陈启没有像之前说好的重判,反而是放了这屠户。
这话音落下,云峰愣了一愣,他猛然抬起脑袋,看向陈启,然后从牙齿缝中挤出了两个字:
“狗官!”
但他还没有说完,旁侧那些欢呼的人群就涌了上来,抱着云峰,相拥而泣。
魏训等人有些莫名这判决;
陈启则奇怪,为什么这样的结果,对方回答的依然是一句谩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