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帝王最忌臣子功高震主,武将上阵杀敌,于社稷有功,难免得意忘形,更别提一群江湖人了。
他们本就是草寇,忽然坐上与之不相配的高位,更加会忘乎所以,说出一番大逆不道的言论。
年轻皇帝面带寒意,将手中树枝一节节掰断道:
“这天下本就是王家的,就算是私底下戏言,对皇家亦是大不敬。”
于他来讲,众人间只不过是一场交易,就算有人想以恩人自居,也该是那个杀穿京扈卫,一举扭转局势的王移旌。
刘宝庆与皇帝多年相处下来,对其了解不比太后少,对方一番话,看似在数落那些江湖人,实则却是在为杀王移旌找借口。
王移旌比其他江湖人都要聪明,事成后,只领了丰厚金银,并未接受那权倾天下的乌纱,但在见识到其身手后,年轻皇帝终究是怕了,在他看来,这名武夫带来的威胁远胜太后。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帝要杀一个人,总归可以找到由头。
劝说无果,身为御前新贵的刘宝庆老实闭嘴,同为陛下夺权的功臣,若分不清场合,不但救不了别人,还会让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
一晃眼半个月过去,刘宝庆大婚,京中豪门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纷纷带着贵重礼品涌入新刘府道贺,曾经树大根深的旧刘府早在一个月前就门客罗雀,不复往日辉煌。
王移旌铁定是要喝喜酒的,老王家有凑凑热闹的习惯,尤其是王柄权,好似跟宾客有仇,不喝到吐血谁都别想走。
迎亲、拜天地、陪酒……从大早上到天色擦黑,王移旌简直比新郎官还要忙,就差替对方去入洞房了,结果也颇为圆满,在场宾客都被他喝趴下了。
到散席,年轻人已抱着酒坛窜上一棵大树睡着了,口中不住念叨着“储雁”。
李凝儿怕他着凉,搬来梯子拿着毯子爬上树,待听到他口中呼唤的名字,顿时生出一股火气,将毯子丢在对方身上,迅速爬了下去。
王移旌在树上睡了一夜,腰酸背疼,醒来时已接近正午,新郎官待在树下,悠悠出声:“醒了?”
年轻人向下望了一眼,一个翻身稳稳落在地上,他捶着老腰问道:
“一会儿吃什么?”
“整天就知道吃,你打算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不都说了,等我家老爷子来接我。怎么,帮你们这么大忙,才一个月你小子就忍不住要过河拆桥了?”
“若你只是个普通武夫,让我给你养老送终都成,可你不仅立了功,而且没接受陛下的招徕,还是尽早离开京城这是非之地为好。”
刘宝庆坐在桌旁,言语间若有所指,王移旌大马金刀坐在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饮尽后说道:
“你以为我为什么留下,不就想着喝你这顿喜酒嘛?”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把金丝竹折扇,推至对方面前道:
“喏,昨天太忙,没来得及给你,本仙人从不白吃白喝。”
刘宝庆拿起竹扇轻轻展开,扇面写有“忍耐”二字,他忍不住笑道:
“扇面和扇骨都是上等材质,笔画算是铿锵有力,只可惜字太丑了些。”
“丑不丑都是给别人看的,后面那句才是给你自己看的。”
刘宝庆闻言将折扇翻到另一面,其上赫然写着八个鲜红大字:“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男子忍不住摇头苦笑,这扇子若要他拿出去见人,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这时王移旌不急不缓从怀中取出另一把,材质与刘宝庆那把一模一样,他双手展开扇面,分别将正反呈现在对方面前,正面是一个“干”字,背后则是一个“狂”。
他似乎很满意,自顾自说道:
“此番前来,老爷子再三叮嘱,让我低调行事,可自下生以来,小爷就不知低调为何物。”
说着,将“狂”字向外,扇起风来,刘宝庆则将“忍耐”对准自己,无奈轻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