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常理而言,深夜在月下与男人并肩闲谈一事,不管是贵女还是寻常人家的女儿,都需要格外注意,免得被人瞧了,惹人话柄。
但沈轻灵却一脸坦荡,点头道:“好的,劳烦柳大夫了。”
她的神情实在是太过坦然,以至于柳修文吹过第二次,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夜里与未出阁的小娘子独处,登时就红了脸。
听过第二遍的沈轻灵,总算借此回忆起了一些事。
前世李彧带着她从北疆回到汴京之后,汴京曾闹出个茶余饭后的笑谈,说是有一眼盲的浪荡子,手持半尺长的骨头,行走于闹市之中寻人摸骨看相。
每每看完相之后,那人口中都会吹着一曲。
沈轻灵对这人没有什么印象,因为当时她觉得有意思,偷偷溜出寿王府,去找过那个浪荡子,但那浪荡子甚至不肯近她的身,只说:
“功多过少,色衰爱弛。”
彼时沈轻灵与李彧刚回到汴京,与李彧虽算不得蜜里调油,倒也还能称得上是举案齐眉,故而对那浪荡子的箴言不太在乎,没多久就抛之脑后了。
现如今回想——
柳修文的脸,竟是与昔日那个浪荡子的脸差不离,区别在于浪荡子的脸饱经沧桑,双眼被掏空,只有空荡荡的眼窝,而柳修文眼眸深邃,年轻健康。
“沈二娘子?”柳修文喊了沈轻灵数下。
这时,另一条廊道里走出来个衣着分外华丽的少女,她轻提裙摆,左右看了看,俄而挑了远离沈轻灵的那一头走去,一副欣赏江面水势的样子。
回过神的沈轻灵多看了那个少女几眼,其后抬袖掩唇一笑,对柳修文道:“柳大夫回到扬州后,想做什么?若是要开医馆,可与我合作哟。”
说这话时,沈轻灵面上浮现的俏皮,才真正符合她这个年纪。
“沈二娘子说笑了,在下一介游医,在扬州那样的地方恐怕没有什么资格开设医馆的。”柳修文摆了摆手,说:“此番回去,一来是游学三载,身上的盘缠所剩不多,二来便是家中兄长失踪,爹娘都忧心不已,盼在下回去。”
要不是身上没钱,柳修文也不至于要蹭沈轻灵的车,最后还托沈轻灵的福上了船。
只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沈轻灵听到柳修文说他兄长失踪,莫名就又想到了那个汴京的浪荡子,浪荡子的眉眼与柳修文相似,除开有可能就是柳修文本人外,的确也有可能是他的兄长。
“呀,你兄长是什么时候失踪的?”沈轻灵装作惊诧,瞪大眼睛问道:“是在扬州失踪的吗?只听说扬州富饶,却不曾想,还能让大活人失踪!”
本来沈轻灵还想多问几句,余光却看到对面那个华服少女腰间的銙带上,居然嵌了枚不起眼的贝型金珠!
若不是月影斜照,与那金珠相冲,旁人恐怕无法察觉到。
不。
常人就算是察觉到了金珠,也只会当做是寻常的銙带样式,根本不会去多想。只有像沈轻灵这样上过北疆战场的人,才会在看到的一瞬间,立刻意识到金珠的不对劲。
那是用来点缀靥面的黄珠。
是契丹贵女的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