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汉的突然爆料,将谈孝生的记忆带回了十几年前。
当时他还只是个少年。
有一天,父亲带着他离开了南江市,坐飞机、包出租、坐摩托,最后更是只能靠两条腿行走,跋涉了半天,来到了遥远内陆的一座大山深处。
谈孝生还记得自己当时问父亲,这是要去哪?
父亲的话,犹然在耳。
“带你去见我的一个朋友,到时候见了人,可要叫人哦,要有礼貌。到时候叫阿姨就好了,呵呵。”
往大山里的路很难走,谈孝生当时走得都想骂娘了,但是父亲当时却走得精神奕奕,还不断给谈孝生指点路边的东西。
“这东西叫泽漆,划开会流白血,不能吃,有毒,你在南江没见过吧?……往哪边走有一个小村庄,我以前迷路了还在那住过一段时间,老乡们非常热情……还是这山里好,空气比城市里那可要好太多了!感觉要是天天住在这里,人都要年轻几十岁……”
父亲并不是一个话很多的人,但是那天格外的健谈,让谈孝生印象深刻。
他感觉父亲走在那片大山里的时候,才真正快乐了起来,像是从一个成年人退化成了少年人,变成了他的伙伴。而平常的时候,父亲更多的是扮演一个严父的角色。
父亲当时那样的改变,让谈孝生也非常开心,甚至大着胆子搭了父亲的肩膀,父亲也没有拒绝。
父子俩行走在山路里,脚步轻快,欢声笑语一路。
那是谈孝生最快乐的一天。
但是这份快乐,也终结在了当天。
父子俩顺着山路走了小半天后,最终来到了大山深处的一座村落中。
村子里的人似乎都认识父亲,都很热情地和父亲打招呼,父亲也不断地每家每户发着红包,像一个散财童子一般,这让大家伙儿都更加热情了。
最后父亲来到一户人家门口,让谈孝生等在外面,不要乱跑,然后他自己走了进去,半天也没出来。
也就是在这时,有个小屁孩跑了过来,主动跟谈孝生打招呼。
谈孝生已经不记得那小屁孩的模样了,也不记得那小屁孩和他说了些什么,只记得两人很快吵了起来,然后扭打在了一起。
那小屁孩年纪很小,个头也小,至少比他小六七岁。
在孩童阶段,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打一个连十岁都没有的小孩,差不多就是初三学生打小二的学生,体型上的优势是非常巨大的,打起来还不是一只手轻轻松松就按着打?
谈孝生当时也是这么想的,甚至至今都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实却截然相反。
扭打了没一会儿,他就被那小屁孩按在地上揍。
那小屁孩骑在他身上,边打还边叫嚣着“服不服?”。
谈孝生嘴上当然不服,但是眼泪却流了出来——一是因为那小屁孩的力气真的非常大,打人太疼了,二是因为屈辱,巨大的屈辱。
最后还是父亲从屋子里出来,阻止了这一切。
父亲来了,谈孝生本想讨回个公道,却不料父亲当时竟然二话不说就责备自己,怪自己不该和那小屁孩打架,“你比他大了好几岁,是哥哥了,有什么事就不能让着弟弟吗?”
……被打的人好像是自己吧?怎么在父亲嘴里,全是自己的不是呢?
谈孝生当时委屈极了,天大的委屈,哭得更厉害了。
那一天直到最后,父亲也没带自己去见那位阿姨。
当天在村子里住了一晚后,第二天父亲就带着自己离开了。
他们去了一趟大山里,除了谈孝生挨了一顿打外,什么收获也没有。
不过这一天却是深深地埋在了谈孝生的记忆深处。
平时还好,也不会刻意去想起这段悲惨屈辱的经历,但是此刻被一提,这段记忆立刻翻涌了上来。
“……是你?!”
谈孝生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来。
伴随着这段记忆的,是久违的屈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