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万龄所说的三大殿是在嘉靖年间再度被雷击焚毁的,现在由工部尚书薛凤翔奉诏修葺。
这件事一直以来都是天启皇帝心心念念的事情,秉笔太监魏忠贤为了讨皇上开心,就把这事情摊派给工部,由对方筹措。
不过修复三大殿耗费很大,太仓库银子已经见底,只能向太仆寺抽调大量马匹折色银来修复三大殿。
这么多的银子几经易手,阉党又贪墨了一大笔。
陆万龄跟自己说这话的意思就是,修复三大殿这事已经到了尾声,从里面已捞不出什么油水了。
两人站在船头说着话,漕船距离萧家桥也越来越近了,这座桥很宽阔,能够容纳四辆马车并肩行驶。
胡良辅抬头往桥上看去,上面有两个挎着佩刀的男人骑着两匹牝马正在上桥,为首的那个圆团脸,天生笑面,一脸和气的样子,后面那个脸颊瘦削,神色凝重,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那不是郑贵妃的侄子郑思源?”
陆万龄也顺着胡良辅的视线往上看,一眼就认出了第二个上桥的那人身份。
“郑贵妃?”胡良辅本来几乎已经记不起来这个失势的后妃了,神宗在世的时候她还很受宠,但泰昌帝即位时她就失势了。
不甘心的郑贵妃给泰昌帝进献了一班绝色女乐,以期维持自身势力,可没想到弄巧成拙,泰昌帝得到女乐后,越发不知节制,竟然在位短短一个月就浑身浮肿而死。
后来郑贵妃又策划了个“移宫案”,但被杨涟阻止,于是郑贵妃的最后挣扎也宣告失败,现在似乎是移居到慈宁宫养老了。
“我记得他不是萌庇个锦衣卫?”胡良辅揉了揉下巴问。
“是啊,听说还抓了不少反对九千岁的‘贪官污吏’。”陆万龄说。
“哦哦。”胡良辅的眉头舒展开,原来这是个自己人。
两人收回目光,正说着关于接下来修葺九千岁生祠的事情,漕船已经逼近了萧家桥。
陆万龄忽然抬头看到桥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聚集了一大群人,站在桥头嘈杂叫喊,因为距离不远,他听到有人冲着桥下大喊:“放桅杆!”
那个郑思源也向着这边大喊:“桅杆!”
陆万龄觉得有些不对,回头看去,桅杆竟然还没放下!
桅杆又粗又高,已经超过了萧家桥的规格,如果不放下桅杆,撞到桥上,漕船一定会出事!
“督管!桅杆!”陆万龄大声提醒,胡良辅听到他语气焦急,也急忙转过身来,睁大眼睛看着桅杆,脸色变了:“桅杆怎么还立着?”
漕船的桅杆有“直桅”和“眠桅”两种样式,直桅就是直直向上挺立,不能放倒,优点是可以在近海行驶,不怕大风大浪。
隆庆开关后,直桅船大量生产,到现在直桅大船至少也有成百上千艘了。
而眠桅的意思是桅杆底座有插销,是活的,抽出插销就可以放倒,在运河上通行的时候可以放倒桅杆,来通过一些直桅船难以通过的桥洞。
这艘漕船在泉州生产,可以运载大量的货物,是专门为运河漕运设计的,使用正是“眠桅”设计。
照理说,遇到这种桥洞,眠桅早就该放下了,胡良辅却看到甲板上空无一人,不知不觉间,甲板上那些劳作的船工已经全部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