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彬摇头:“那是朱祁镇活着的时候。”
“大明永远不缺主人。”
“朱祁镇死了,还有朱祁钰,还有朱祁镇襁褓里的皇子。”
袁彬道:“大明兄终弟及,可大明真正的皇帝朱祁镇还没有死,哪怕他今日是太师你的俘虏,但依然是改变不了他上达天听,泽被四方,是大明唯一的帝王,唯一的主人。”
“假如朱祁镇死了,会如何?”袁彬突然道。
也先露出一丝笑意,反问:“如何?”
袁彬也笑:“小皇子年幼不足以成事,皇帝的亲兄弟朱祁钰必将坐稳皇位。皇帝被戮,大明子民、群臣必定激愤。可举倾国之力专心对付瓦刺,对付太师你。”
也先似是被戳及痛处,陷入沉思。
袁彬紧盯也先:“只要朱祁镇活着,或者说,只要朱祁镇有回北京的可能,大明就有两个皇帝。”
也先:“如何会有两个皇帝?”
男主道:“国不可一日无主。只要皇帝被俘的消息传回北京,大明朝廷就会选定监国,时日一长,必定会换新主。”
“我说过,最有可能做皇帝的,是同为先帝之子的朱祁钰。试问,假如太师你做过哪怕一日的皇帝,权倾朝野,主掌天下,万人之上……可还想做回原来生死杀戮皆受他人主宰掣肘的太师吗?而假设脱脱不花汗王做过皇帝,一朝被迫拉下皇位,他甘心吗?”
也先眸子一闪,哈哈大笑:“好一张,巧言令色的嘴!”
袁彬不为所动,紧逼也先:“若有朝一日朱祁镇和朱祁钰争夺王位,则内患无尽,内患不平,更无力征伐,管辖边关。”
袁彬轻笑:“受益人是谁?”
也先亲自替袁彬斟满奶茶,举杯相碰:“说的好!字字句句,都说到了本太师的心坎里!”
袁彬将奶茶饮尽,神色郑重道:“请太师,以宾客之礼,厚待我大明皇帝朱祁镇。”
也先浓眉一耸,试探道:“难道你不怕,本太师先杀了皇帝,再杀进北京?”
袁彬淡淡一笑,讳莫如深,只说了两个字:“内患。”
也先神色几变,终是仰天大笑:“聪明!”
……
再见到小皇帝,是在也先要求下,袁彬奉旨代为攥写亲笔信交至北京。
由同样被俘的千户梁贵回京奏讨。
袁彬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衫,也先也为朱祁镇备下了干净衣衫和餐饭。
瓦刺人全部退守到蒙古帐包外。
朱祁镇盯着袁彬看了许久,站起身,拿起备好的新衣衫,自己穿起来。
袁彬看着一言不发的小皇帝,心里有些发酸。
“皇上……我们,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朱祁镇摆弄腰带的手一停,眼睛望着地上的羊皮毯,道:“你让朕好好活着。”
“朕没有辜负你。”
朱祁镇抬头,平静地看向袁彬。
一股子酸楚涌上,泪腺如洪水一般决堤。
袁彬哭了。
一把抹去泪水,袁彬凑上前替小皇帝换衣裳,挤出一个笑,贴近朱祁镇耳朵:“不但要好好活着。”
“还要活着回到北京,回到紫禁城,回到皇上该回去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