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休和施夷光转头望去,盖聂双手各握着一把淡红色的尾巴,而那些不知晕厥还是死亡的竹鼠们正随着盖聂的步伐而来回晃动。
盖聂提起这十余只肥硕竹鼠,正要想施夷光邀功,却敏锐得发现施夷光皱了皱眉,于是一个念头在盖聂心中响起,
“莫非施姑娘不喜欢杀生?”
盖聂一想到有这个可能,便立马转动他值千万金的脑子,迈了七步后,找到了理由。
“施姑娘,我左手的这些竹鼠中暑了,活不长了!”
“施姑娘,我右手的这些竹鼠太胖了,活不长了!”
“施姑娘,荆轲身上的那些竹鼠,打架受伤,活不长了!”
盖聂“绝妙”的理由令庄休目瞪口呆,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便愣愣问道,
“你是魔鬼吗?!”
盖聂皱眉,有些疑惑道:“我读书少,魔鬼是什么意思?”
庄休想到“魔鬼”是个舶来品,就摆摆手,摇头道:“没什么意思!”
一旁的施夷光没搭理盖聂,抱起采好的野菜,头也不回地往回走去。
盖聂和荆轲赶忙跟上,庄休见状又摘了三个野果装进后背兜帽,然后捧起地上的野菜,跟上前面三人。
返回的途中,四人遇上惠施几人提着寥寥几根枯枝,庄休将兜帽的果子分给他们时,发现他们笑得很牵强,甚至可以说难看。
他便问道:“怎么了?”
惠施和身边几个男生对视了几眼,然后反问道:“你去林间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庄休低头想了许久,摇了摇头。
惠施便回道:“既然不知道,那就不说出来影响心情了,如果你真得想知道,明天我再告诉你。”
庄休点了点头,将手中大捧的野菜均匀分给吃过他果子的人,然后一身轻松地回到后院的集合点。
而那些早早到达集合点的人已经升起了一大团篝火,且周院长也不知什么时候睡醒跑到了后院,与甲班的学生大碗大碗地喝着什么。
等庄休再往前走几步,闻到空气中有浓烈的酒味,便知道他们在喝些什么了。
庄休和惠施等人是甲班最后一批回来的人,他们瞧见盖聂和荆轲提着毛茸茸的竹鼠后,眉头纷纷皱起,儒家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而这类偏门食材显然很难做到这点。
至于其他辅导班,虽然不似儒家礼节繁重,但在世俗观念的影响下本能得排斥这类“人人喊打”的肮脏货。
盖聂也看出了这群人眼中的厌恶,不过这正合他意,毕竟荆轲的胃口极大,他一番饕餮后,剩下的竹鼠绝对不多。
像现在这样,一个不愿吃,一个不愿给,对两方来说,反而是最好的情况。
将朱嘉衣裳当做披肩披在背后的周院长瞧见庄休几人回来后,从衣袖中取出几只碗,大手一挥,这白底瓷碗一一落在他们手中,然后对他们喊道:“来这喝酒,这就都是陈年佳酿,人间难得几回尝!”
庄休不喝酒,便将瓷碗放回到篝火边,从背后的兜帽中取出最后一个果子,在衣服上擦了擦,啃了起来,似乎一点也不给周院长面子。
周院长见状叹了口气,没有劝酒,而是给自己倒了一碗,然后将酒坛抛给惠施等人,接着一举酒碗,仰头一饮而尽后说道:“你们随意,请你们喝酒就是想让你们不要拘束,今夜不要将我当做院长!”
话音一落,除了朱嘉、公孙鞅这些重礼节的辅导班出身的学生依旧正坐端庄外,其他学生很不客气得展露自己的本性,或躺、或仰没个正形,更有大胆者三两碗陈年酒下肚后,与院长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对此,院长非但没有大动肝火,反而一脸欣喜,似乎很是享受的模样。
酒过几巡,院长让会做饭的孩子先去做饭,然后和世界上所有的老人家一样,给小辈们讲起了当年的故事。
他望着那坛酒说道:“这酒,叫新生,每年周御书院甲班的学生入学一个月后,都会每人准备十坛,放入蒹葭城的密室里,等三年学成出师后,再将这酒取出,作为同窗分别的离酒和祝同窗入江湖后平步青云的贺酒!”
“但”
院长沉默了许久,又饮了一大碗酒后,才继续道:“但这些年来,蒹葭城的密室放不下这些有增无减的新生酒了。”
场上突然沉寂,除了篝火的噼啪声外,再无声音,而那篝火突然蹿高了不少,火焰张牙舞爪,每个人脸上的影子随之摇曳,看起来颇为渗人。
庄休打了个寒颤,将吃了一半的果子丢进篝火中,压下蹿高的火苗,然后战战兢兢道:“我宁可听盖聂讲荤段子,也不想深更半夜,在荒郊野外听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