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3599章 草芥启黎明(1 / 2)马月猴年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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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满宠可以回头,可以有机会重新审视自己在雒阳城的所作所为,以及实施的高压政策下的管制手段,那么在这一次的战斗当中,会不会有什么新的变化,好的表现呢?

山东子弟,即便是寒门升级到了权贵,依旧不会改变他们原本的观念,视百姓民众如草芥。

草芥是什么?

草芥是没有感情,没有痛觉,没有记忆,只能在一次又一次的『刺激』之下,才会有什么反应的生命体。

大汉山东士族的统治阶级,非常喜欢『刺激』这两个字。

比如大汉建设之初,就采用了『三十税一』的政策来『刺激』民间发展农业生产,企图恢复民间经济活力,但是到了大汉之末,税率似乎并没有改变什么,表面上大汉对待民间农夫百姓依旧是属于低税率或是免税率,但是实际上在表面低税率之下,是高额的地租,高昂的土地资产转让价格,透支家庭未来的丧葬消费,以及毫无保障可言的医疗体系。

以及最为严重的,士族乡绅故意拉高,设立诸多门槛的教育知识……

要是百姓的孩子快乐的在田间玩泥巴,士族乡绅会很开心,甚至会做诗词来讴歌鼓励,但是如果说这些孩子开始研读盐铁论,士族乡绅就会害怕起来,并且开始琢磨着是不是要删除一部分盐铁论的词句。

大汉为了缓解经济的压力,也试图实行『刺激』民间的消费,允许百姓通过向国家缴纳粮食换取爵位,如晁错建议的『贵粟政策』,目的当然很美好,试图以此政策来增加国家粮食储备,激励民间粮食生产,同时提升富户的社会地位,但是实际上已经形成的大汉高等阶层并不愿意二八定律被打破,也不愿意先贵带动后贵。

再后来,被捆绑在地方庄园之中的百姓,又处于地方乡绅把持的教育模式之下,享受着地方乡绅体贴的,免除学习痛苦的快乐生活,也就只能在大汉政策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之下,哆嗦着,将自己最后的血肉,以至于骨髓都贡献出来……

当然,这些由最基层的百姓民众贡献出来的这些最后的血肉和骨髓,又有多少会进入大汉的少府之中,那就不好说了。

而对于大汉的士族乡绅来说,大汉究竟怎样,曹操如何困难,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只是希望庄园经济万万年,然后庄园内的百姓佃户等等,每天工作超过八个时辰,然后还要千恩万谢的感谢士族乡绅提供的劳作平台,并且在剩余的四个时辰里面,想尽办法的刺激他们把到手的薪酬……哦,应该叫做工钱花掉,就花在他们的庄园里面最好。

为此,他们不愿意给百姓佃户更多的时间和更宽松的活动空间,毕竟跑出去花在别的集市,别的庄园里面,那多亏啊?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满宠作为普通寒门的代表,上岸了之后会有什么习惯去照顾普通兵卒,普通民众的想法,希望,以及基本的需求保障?

不可能的。

满宠等这些寒门的子弟,就像是闯进了城的野猪,拱上了白菜之后,就忘记了在乡下养育了他的泥土,野草,以及其他没能进城的野猪,还有一些其他的动植物,一心一意的为城里人服务起来,咬牙切齿的扞卫着城里人的权利。

毕竟在满宠等人的认知里面,只有城里人给他所有的一切。

所以,如果再给满宠一次机会,结果依旧是注定的,并不会有什么改变。

王耘一开始并没有能够意识到这一点,毕竟在山东思想禁锢之下,他能想到要逃出去,已经算是积攒了许久的怨气体现了,他之前根本就没想过要推翻,要反抗满宠,所以满宠一出现的时候,王耘就立刻怂了。

可是他发现自己怂了之后,不仅是没能有什么好结果,甚至是更加恶劣的局面在等着他的时候……

王耘终于是爆发了。

他做出了他原先都不敢做的事情。

『打开城门!』

王耘站在了东门之前,面对着负责城门驻守的另外一个军侯。

满宠带着人前往西门防御,留在东门之处的徐灋吏被城中起火吸引走,东门之处暂时性的出现了一点空隙。

王耘身上带着被殴打鞭打的伤痕,在火光的照耀之下,蜿蜒而下的血迹渗透到了他脚底的青砖,显得十分的骇人。

『王军侯,你疯了么?!』

驻守东城门的军侯姓曹,但是并不能算是什么曹氏族人,只能算是曹氏而已,否则也不会让他来守城门。其实在雒阳城中,四门的守护军校显然都比城墙上的守军要高一个级别,毕竟雒阳城四门在战时初期都是关闭的,也不会直面什么威胁危险,要等到骠骑军攻击城门的时候,城头上的守军多半已经鏖战了许久了。

曹军侯瞪着眼,『王军侯!别再过来了!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王耘缓缓的站住了,微微抬起头,似乎在看着城门,也像是在眺望着远方。

铁锈味在王耘的口腔鼻端弥漫,之前是旁人的血,而现在是他自己的。

原来,都是一样的啊……

他恍惚看见在中平元年的家乡麦田。

春天的麦田,绿油油的一片。

那年他刚束发参军,县令指着城楼下饿殍遍野的黄巾流民说:『杀尽这些蛾贼,便是保境安民!便是大汉忠良!』

他相信了。

红色的血,淹没了绿色的田。

他也像是看见了在徐州升腾起来的火。

秋天的火,红彤彤一片。

那年他刚刚晋升成为队率,俾将指着郊外逃亡躲避兵灾的徐州百姓说:『杀光这些叛逆,便是拯救乾坤!便是天下太平!』

他也相信了……

虽然那个时候,他心中还是有些将信将疑,但是他想着,这么大的国家,这么大的朝堂,这么大的官吏,这么大的平台,不至于欺骗他一个小老百姓吧?

不至于吧?

『去他娘的保境安民……』

血沫喷溅出来,王耘笑得惨烈。

『你说什么?』

曹军侯问道。

王耘突然扯开胸前皮甲,露出胸前的旧疤新痕,然后仰天大笑起来,嘶哑的声音,即便是在西门纷乱的背景之下,依旧刺人心扉,『中平年,杀黄巾!高官贵人说,杀完黄巾天下平!结果呢?黄巾杀了,天下依旧不太平!又有人说,杀董贼!杀完董贼天下平!结果呢?!董贼死了,天下又是如何?!再往后,杀徐州!杀得人头滚滚落!天下太平了没有?!杀二袁,多少兄弟同乡死在战场上,又是太平了没有?!杀!杀!杀!!杀得我一身是伤!那些高官贵人,却依旧把我们当成什么?连一条狗都不如!十余年来,从南杀到北,从东杀到西!同乡同袍越杀越少,平民百姓越来越惨!而天下太平呢?!哈哈哈,那些高官贵人说的天下太平,到底在何处?!』

皮甲是临时穿上的,多少有些不合身,可是王耘那些身上新旧伤痕,在火光照耀之下,扭曲跳动,血迹斑斑……

周边跟着曹氏军侯的兵卒不知不觉的将刀枪放低了一些。

如果是骠骑兵卒这么吼,他们未必会听,因为多少有敌对的关系在,一旦在心里面形成了防御效应,那么不管是说什么话,都听不见。

这就像是叛逆的小孩在听父母的唠叨。所谓的叛逆也未必是大吼大叫,而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觉得父母说的话啰嗦且无聊,还不如和床头柜说话有意思,对于父母传授的经验也都觉得是父母在骗人,目的就是要累死我让我多学习……

或许等走上社会,在遭遇了社会毒打之后,才能明白父母的苦心。也或许被社会毒打了之后,依旧在谩骂父母带给他或她的原生家庭的罪恶。

就像是当今雒阳城的东门一样。

在场的不管是王耘,还是曹军侯,抑或是其他的曹军兵卒,其实都已经遭受了『社会毒打』了,但是也一样有不同的表现,不同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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