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也是深以为然,大汉立国以来,一直对愿意回归华夏的汉民多加照拂,在边郡赐予其良田和农具,用以戍边。即使在后世历代,这种政策都算是最优厚的。
无奈河南朔方地自秦朝蒙恬陈兵五原伊始,便是秦朝屯田戍边的要地。当地汉民多是秦朝边军后裔,对取秦而代之的大汉,隐隐有些抗拒,大多不愿回归华夏。刘
彻对这种宁愿依附外族,也不肯解决民族内部矛盾的顽固分子,没有一丝好感,死了也无所谓。
倒是丞相袁盎个性耿直,为人忠厚,面带忧虑的恳求道:“虎毒尚不食子,河南地的百姓如今困顿至此,还望陛下广施恩泽,救济百姓,以宣爱民如子的德政。”
刘启摆摆手,不以为意道:“此事不急,待尽复河南之地,再商讨不迟。”
见袁盎还要争辩,刘启有些不耐烦,复又道:“若是丞相心急,所幸太农令也在,你慢慢与曹栾商议便是。”
曹栾见皇帝把麻烦转嫁到他头上,当即苦笑不已。
陛下的意思很明显,要是曹栾答应袁盎赈济那些灾民,就必须从国库和太仓拿出钱粮。如今各郡粮草大多贮存在常平仓,实质掌控在陛下手中,而殿下则掌控着“皇室储备总署”的数百万石粮草,压根不会让曹栾有插手的余地。
此次大军出征,京畿七郡大军的粮草尽数由太仓供给,相当于后世动用“国有战时储备”。太仓虽有大量存粮,但是每年数十万边军粮草都需要从太仓调拨,而各地赈灾所需钱粮,一旦开放当地的常平仓,太仓必须立即调拨相同数量的钱粮填补常平仓的缺额。
总之一句话,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如今想让曹栾从太仓中拿出粮食,不如要了他的老命。
袁盎又何尝听不出刘启的推诿之意,却知道不能把陛下惹火了,只得长叹一声,勉力压下心绪,盘算着改日再找曹栾细细商量。
刘启没再理会袁盎,见刘彻打量着沙盘沉思良久,不由好奇的问道:“皇儿难道还另有谋划不成?”
刘彻回过神来,微微点头道:“恩,儿臣突然冒出些想法,只是还未思虑周详。”
“皇儿且说来,朕替你参详一番,或许会有些助益。”刘启饶有兴致道。
刘彻沉吟片刻,微微道:“如今郅都掌控住云中北面的长城关隘,军臣单于所属单于庭诸部,已然无法驰援朔方,只要窦太尉扼守住西北长城,牵制右贤王麾下的十万铁骑,河南之地便如囊中之物了。”
“殿下有些言过其实吧?即便军臣单于无法从云中南下,难道不会西进与右贤王合兵一处?届时数十万匈奴铁骑,就算窦太尉麾下的十五万新军据有天险雄关,怕也抵挡不住。需知太尉可算孤军深入,骁骑将军秦勇如今陈兵上郡,在攻占西河和朔方前,根本无法驰援太尉。届时太尉的十五万新军可谓腹背受敌,不耐久战啊!”
袁盎不等刘彻把话说完,立即摇头反驳道。
刘彻眉毛一扬,隐隐有些不耐烦,这袁盎今日是神经搭错线了么,咋老是挑刺呢?
跟这些文官谈论军事,实在是让人无奈,刘彻压下心中的郁闷,解释道:“单于庭和匈奴右部隔着绵延数千里的阴山山脉,本就难以翻越,如今阴山上冰雪初融,更是险象环生。若军臣单于在云中受挫后,再想北上绕过阴山,需得花上多少时日?届时我大汉将士早就尽复河南之地,凭借长城天险,加上源源不断的援军,即便匈奴倾族来犯,又能耐我何?”
袁盎无可辩驳,只得悻悻的沉默不语。
刘彻随即转身指着沙盘,继续道:“如今唯一应当防备的是匈奴左贤王,虽然左部王廷位于数千里外的狼山,然而一旦左贤王挥师南下,如今上谷和右北平派出的六万步卒,野战时根本不堪一击。”
刘启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忧色,颌首认同道:“皇儿言之有理,这也是朕最担心的情形,如今燕地看似情势大好,实则险恶异常啊!”
“倒也不是没有法子,就看父皇肯不肯兵行险招了。”
刘启眼睛一亮,急忙道:“哦?皇儿若有谋划,但说无妨,朕自会细细思量。”
刘彻意有所指的幽幽道:“如今上谷和右北平仅派遣郡中都尉率郡兵出征,然而近十万边军仍驻守两郡边塞,未敢轻动,实在有些浪费了。”
刘启闻言大骇,失声道:“皇儿是想动用两郡边军?如今燕地匈奴诸部未灭,况且还有浑于坭派出驰援的五千铁骑,若是两郡边军尽出,被匈奴人攻入上谷和右北平,顺势南下,不但百姓生灵涂炭,我十数万大军也会被切断后路。届时匈奴左贤王挥师而来,那十数大军将尽数葬身燕北啊!”
刘彻沉声道:“可先令两郡下属诸县派遣县兵至边塞接管防务,另着涿郡,渔阳,辽西三郡都尉率麾下郡兵日夜兼程,务必在十日内赶至上谷和右北平两郡,从县兵手中接管防务。”
不得不说,刘彻的这个主意很大胆,甚至疯狂,相当于用后世的警/察接替正规军守备边塞整整十日。
殿内众人闻言,俱是骇然失色,沉默不语,尽皆等待刘启圣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