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沐深以为然,却又有自身主见和行事风格。
少年多叛逆,一味怀柔安抚,多半是不成的,打服再说!
诚如昔年的西域、乌桓、朝鲜、东瓯、闽越、滇国、夜郎,皆是被汉军收拾过后,才懂得敬畏,现今不是老老实实的,半点悖逆之心不敢生,人人求着归化汉籍?
正如父皇私下常言,人性本贱,一棒子打下去,再给个甜枣,就会感恩戴德。
太子殿下的想法是极好的,只恨学弟们不给力。
遥想昔年的宫邸学舍,先有丹徒候嗣子刘塍,后有太子刘沐,皆是横压同辈的存在。
只可惜,这群暗谍子嗣中,年岁最大的也才虚年十五,若非如此,拉到黄埔军学,能一拳砸死他们的不在少数。
未曾及冠的太子殿下,竟是莫名生出“后继无人”的感叹。
奈何孤王太优秀,前不见只见父皇,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怅然而泣下!
“快滚下去!”
刘沐见得公孙愚仍是不情不愿,呵斥道:“你等年岁相仿,他们阿父昔年又曾为羽林卫,乃是舅父麾下最早的将士,你若是败了,丢的是舅父的颜面,公孙氏的颜面!”
公孙愚满腹苦水,心道也就与人肉搏厮打,怎的就上纲上线到关乎家族荣光了?
若真如此,小爷过往在宫邸学舍揍翻了那么些刘氏子弟,你老刘家不是早就颜面扫地了?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出口的,否则太子表兄怕是要挥动巨阙剑,将他活活拍成肉泥。
只见他从席垫上起身,晃晃悠悠的迈着四方步,走下高台。
张笃见得他这副架势,晒然失笑,摇头道:“瞧他这惫懒模样,来年入了军学,怕是要吃不少苦头,也难怪南宫姨母舍不得,已去渭北甘泉宫寻太后诉苦了。”
闻得这话,素来不喜多言的刘典却是接了话,满脸的苦大仇深:“族姑哪里是去诉苦,分明又是找由头去扒拉宝贝了。”
“”
大汉重孝,晚辈是鲜少当众指摘长辈的,尤是刘典素来笃守礼仪,突然这般说话,估摸是真有些恼了。
苏武和霍去病都是“外人”,只能自行封闭六识,权当自己又聋又哑。
刘沐却是无所忌讳,饶有兴致的问道:“姑母又做了甚事?莫不是又到梁王府借了甚奇珍异宝?”
刘典默然少顷,方是叹息道:“一尊珠襦玉匣,说是瞧着颇为合身。”
咳咳
刚呷了口佳酿的刘沐险些没活活呛死,用力拍着胸口,满脸涨红。
珠襦玉匣,用金丝连接玉片,行同铠甲的玉衣,汉代最高形制的丧葬敛服,传言能保尸身不腐,乃是高贵的礼器和身份的象征。
皇帝、诸侯王及少数功高德勋的元老重臣,其玉衣方可用金线缕结,称为“金缕玉衣”,其他贵族则使用银、铜线缀编,称为“银缕玉衣”、“铜缕玉衣”。
譬如刚逝去的老宗正刘通,便是追封了王爵,着金镂玉衣下葬。
华夏素来看重身后事,多数权贵在生前就早早定下自身墓葬所在,备妥棺椁敛服,更有不少皇帝,刚登基就已大兴土木的修筑皇陵。
便连勤俭爱民的汉帝刘启,亦是如此,即位第四年,就已着手修筑帝庙和帝陵,位于渭水之北,与长安遥遥相望,因着刘启还活着,自然需要忌讳,不称帝庙和帝陵,而称德阳宫。
说句玩笑话,刘启若是清晨薨逝于甘泉宫,想赶在黄昏送到德阳宫下葬,都来得及,甚么都不缺。
珠襦玉匣的打造极为费工耗时,若在玉片的材质和厚度下大功夫,非但耗时更久,更会耗资巨亿,以梁王刘武的身家和脾性,绝对是精益求精,一身玉衣不知要匠师精心研磨多少年。
若梁王妃也合葬,那就两身,估摸还有“备用”的。
饶是多出几身,南宫公主将之扒拉走,那也真是太不见外了。
谁家晚辈会向长辈讨要敛服?
虽说珠襦玉匣是礼器,拿出来也不会不吉利,但若梁王夫妇下葬时用不完,有得剩,梁王嗣子刘买,也就是刘典他老爹,将来也能用不是?
没法说!
太皇太后窦氏在世时,南宫公主就没少到长乐宫扒拉宝贝,太皇太后薨逝,更留下遗诏,将生前所有财物分作三份,尽数分给馆陶公主、皇后阿娇和南宫公主。
太上皇刘启和皇帝刘彻确是遵循遗诏,半点都不含糊,故阳信公主虽为大汉长公主,家赀却是远远不如南宫公主。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会拍马屁的后辈得遗产,就是这么个道理。
“有其母,必有其子啊。”
刘沐缓过气来,看着高台下,故作嚣张的以一敌二,故意卖了破绽,将屠泽和樊烈接连撞翻在地,正自抬腿狂踹的公孙愚,无奈摇头道:“不怕狠人,就怕狠人扮乖卖丑,浑不要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