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德明今年十二岁了。比起两年前,他的个头窜高不少。他用一副戏谑的神色看着傅锦仪。
傅锦仪盯着这个渐渐长大的弟弟,突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果然……胆敢欺辱傅德曦的,绝不是二房、三房几个年幼的孩子。换句话说,只有傅德明胆敢冒犯傅德曦!
傅德明已经不是从前的模样了。他从一个失去生母、被长辈们抛弃的杂草,变成了宫中皇孙们的伴读!傅守仁也因此对他寄予厚望,毕竟傅德曦一直没有治好……
傅锦仪突然间说不出话了。
她没有了此前的怒发冲冠,没有了想要冲上去狠狠给对方一耳光的冲动,她只是静静地站着。
“五弟弟,你倒是长本事了啊。”她冷冷地吐出一句话。
旁人畏惧傅锦仪的县主身份,傅德明可不怕。他嘿嘿一笑,鄙夷地看着满身狼狈的傅德曦道:“八姐姐,你发得什么火?你该不会不知道,我现在可是宫中几位小皇孙殿下的伴读,也是邹大学士的弟子!你打了几个弟弟,难道还想对我动手?”
这几句大放厥词的话,听得屋子里一圈的孩子都变了脸色,倒是傅锦仪神色未动。
她盯着傅德明的面孔定定地瞧了一瞬,才道:“五弟弟,我自然是知道的。你如今得到了贵人的赏识,怕是很快就能成为我们伯府的世子了吧?也罢,你是男儿身,我和曦儿如何也是不如你的。”
傅德明面上更加得意。
作为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他的神态永远是掩饰不住的,他倨傲地笑道:“你知道就好。”一壁回头朝门外走去道:“我还要去祖母跟前问安呢!祖母如今可是每日都念叨着我,八姐姐,我不等你了。”
傅德明扬长而去,傅锦仪轻轻吸一口气,伸手扯住了傅德曦的袖子道:“曦儿,咱们走。”
傅德明公然欺辱傅德曦,此事虽然令傅锦仪勃然大怒,却也在预料之中。
一同接傅德曦回来的涵香几人已经气得哭了几次了,跪在傅锦仪跟前求道:“县主,您可是这府中唯一能保护大少爷的人了!您一定要为大少爷做主啊!再这样下去,五少爷若成了世子,大少爷又该何处容身?过不少多久,大少爷怕是又要被赶到什么北院里关着,一辈子不见天日了!”
“是啊,是啊!八姑娘,这可如何是好啊!”连孙嫂子也犯愁道:“原本想着大少爷只要病愈,便能成为傅家的家主,也是姑娘您日后的依仗了!可眼瞧着这脑伤如此难治,五少爷却已经日渐长大,翅膀也硬了!”
这几个下人今日都跟着傅锦仪一道去了,对傅德曦给人当马骑是亲眼所见的,既震惊羞恼又觉得恐惧。傅德明从前还看不出来,如今竟能受到宫中贵人赏识,一步登天!可怜傅德曦是个不健全的孩子,又该怎么和傅德明相争啊!
傅锦仪定定坐着,不发一言。
半晌,她捏了捏自己的手指,道:“你们不必焦灼,此事,我自有办法。”
在亲眼瞧见了傅德明的张狂之后,傅锦仪反倒沉下了心。
她发现,事情倒是没有她想象中那般棘手因为,傅德明仍然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她本以为,能够被豫王殿下选中,这傅德明好歹也是有几分能耐的,不至于还是从前那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霸王。而谢氏死后,命运的坎坷蹉跎也应该让这孩子学会一些东西,至少能把性子磨一磨。
可事实是……傅德明实在没学会什么。
他依旧随心所欲,没有长远的筹谋和一时的忍耐,心里的话随意就能脱口而出,非常喜欢逞口舌之快……
说到底,还是个孩子。
是孩子,就好对付。
傅锦仪暗暗思虑起来,她发现,她或许可以利用眼下的境况,做一件必须要做、而此前却一直不敢做的事情。
自那日傅锦仪闯进学堂打了几个弟弟后,傅家大房里大少爷和五少爷之间的龃龉就再也瞒不住了,传得沸沸扬扬。
这嫡长子和幼子的争端,历来是大家族里最热闹的戏码。只是这一次,几乎所有的族中长辈都不看好身为正统的傅德曦一个不健全的孩子,哪里比得上活蹦乱跳的傅德明?
而得知傅德明对傅德曦大肆侮辱的傅守仁和老太太几人,竟也都没有动怒,更没有处罚傅德明。显然,几位长辈默认了傅德明在府中的地位,而傅德曦,显然已经成为一个失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