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可爱可敬的妇人啊,她不关心世界、也不在乎战争、更别说什么未来与变革了!凡是你的追求,凡是你的意志,她都全力支持、可唯独这事上,她和其他千百平常的母亲一样,对你担心得紧,有着她自己一意孤行的作为母亲的独断!上一世,刹那,你犯了不可饶恕的过错,从此失却父母,反倒算是逃过这一劫,后来更担负起人类与s之间和平的桥梁来度过半生但这一世,s之灾已经化解,难道你准备还孑然浪迹吗?”
这没什么不好的吧?
少年人想道。
虽说心性被幼年身影响,性子上既带点含蓄害羞、又带着点少年意气,但他毕竟两世人,对这类话题倒不抗拒,只是平常地、漠视般对待。
“妈妈是怎么想的她没直接跟我说过,但隐约暗示过。”
刹那习惯地问起其他。
库尔吉斯以及阿扎迪斯坦所在的这一带地区最初的法定婚龄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是九岁这是因为当地流行宗教伟大经典上一位伟大先知曾娶过一位九岁的少女直到最近百年间,又逢n变法,重新定在十六岁、作为对少年少女健康成长的保护。
十六岁到十八岁左右是目前世界上各主要国家常见的法定婚龄段,最迟应要数起王留美的祖国,要到二十岁以后了。因此,在共和国的光辉与家庭古老教育下成长起来的王留美虽然早熟,但始终未做出过任何出格行为。
“明年过了生日、在身体的年龄上、你就算是成年人了,你的母亲很着急这件事情。”
“这样啊”
到了这时,刹那反倒陷入沉默里。
在他曾经构想的各种各样困难的挑战之中,从未想到过母亲可能的对他的这份期待。而母亲的这种期待,对他而言,无疑确是一种挑战。
生活总会用自己不成文的法律来支配一切以为已经超出生活的人类。
“我很想知道一点、你爱过谁吗?”
当他突然抬头向提耶利亚时,却看到那人转首、专注地凝视黄昏尽处明亮的星。他就看不到提耶利亚的目光与神情了。
这时的世界静悄悄。
在他们的关系中,不存在无法启齿的话题。或者说,正是因为提耶利亚,才会且能在这里这样问刹那,也正是因为是提耶利亚,刹那才会且能在这里听并决定给出自己能给的一切答案。
提耶利亚继续冷静地速说道:
“不是对世上无数可怜人慈和的爱,也不是对自然万物的喜爱、不是同情、不是怜悯、不是崇拜、不是憧憬、不是友情、更不是亲情,不是理想的共鸣与互相理解,更不是以上一切的组合与映射,而是且仅仅只是期待天长地久的互相且仅仅是互相的完全占有!”哪怕仅是某个短暂的瞬间。
明月自有银辉,在人的边缘处发亮。
“我不懂。”
刹那默然。
“那就是没有过吗?”
提耶利亚叹了口气,又松了口气,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说了。
如果说爱以及欲只是激素的作用,那为何眼前的少年人两世皆无!如果说爱是某种形而上的依恋与神秘的共鸣,那为何眼前的少年人依旧什么都没有?
“对玛丽娜呢?上一世。”
伽利略号即将降落地面。
“用你的话来说,应该是理想的共鸣以及互相理解的亲情般的相爱吧?”
刹那大大方方地、真诚地答。
没有任何低俗的值得羞涩的地方,他从容地审视自己的内心并给出自己能给出的最好的答案。
少年人的眼神纯粹且干净,似水沉着,又像大荒漠里直爽的风儿。
但偏偏是这样,力才更深,像是一块品相超凡的璞玉,引得尚且孤独的人们频频注目,想要占为己有,偏偏这又是个无法以任何强力、暴力与权力战胜与取得的人。
上一世,提耶利亚听米蕾娜说过她曾询问过刹那与玛丽娜是否是情侣,但被这两人否决了。原本提耶利亚以为这只是情侣间的羞赧的游戏,现在想来,居然可能是真心实意!
真是可怕。
直说到这时,提耶利亚反倒又笑出来,不再紧紧追问。
对于一个未以欲念爱过人的孩子,追问婚姻与爱情观确实是没有结果的。
伊人身在月下,犹如神人。
“说起来,进化到你这样子的新生命体,也会有某种不可描述的需求吗?你和普通人还能繁衍后代吗?”
这家伙一下子饶有兴致地问出好几个来。
肤色微黑的好处有一点,那就是脸红的时候,也看不太出来。
是这样的吗?
看着刹那努力维持平静的样子,提耶利亚也不想戳破。
然后他看到刹那扭过头去道:
“我在自己给自己做的研究记录里不是写过吗?你的权限是可以在须臾里读到的。”
结论是都有、都可以,照例普通人又远超普通人。
“可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研究自己的?或者说这个过程?”
“你问得也太多了!”
少见的恼羞成怒的样子,依旧可爱。
是因为少年身的影响吗?亦或是这人两世依旧如此?还是两世的综合?
这家伙连自己也没琢磨透,就在这里琢磨同样的人。
砰然声响,广播立刻通知全舰伽利略号已到预定的隐蔽降落地点。在舰人员,未有值守任务的的可以出船了。
于是这美好的少年人就头也不回的,一股烟儿地跑开了。
于是提耶利亚的笑容也随之收敛,静若雪山,更显遥远,又过窗望地上。
窗下,玛丽娜仿佛感应到一般,迷惑地抬首张望,看到下船的刹那时,就定住自己的目光,娴雅浅笑。
“令人厌倦的猜测情感与追逐情感的游戏。”
船上,他抛下那么一句话,下船,追上刹那去了。
可他想赢且要赢。
秋末冬初的夜晚总在深而长的寂静里,曾经聒噪的虫儿也一个个都不见了。明月之下,只见得一行人入了诚英市郊外军区。
左右路旁到处是纷纷凋谢的叶子,仿佛受伤的飞鸟,借风在空中还舞动好一阵儿,总算零落成泥碾作尘。
发冷的天空下,一两片胆怯的雪花悄悄地混入夜里。
再过不久,人便又长一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