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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寺香火并不旺盛,肖剑进去烧了一柱香,施了些香油钱,才同寺中的主持谈起施粥事宜。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又受了人家恩惠,他很顺利地借来了寺里的铁锅及这两个听用的僧人。
做为善主,分粥的僧人唯其马首是瞻,说他的话就是规矩,其实也并不为过。
灶前的那个僧人望着破铁盆,眉头轻轻皱起,迟疑着舀起一勺粥,对于这个容器,他正在考虑放几勺进去才算合适。
黑大汉伸手按住勺柄,双手捏着锅耳轻轻一端,铁锅离灶而起,然后向着盆中一倾,里面的热气腾腾的粥顷刻间倒进了盆里。
一片唏嘘声中,黑大汉将铁锅放回灶上,紧接着又端起另一口锅,将里面的粥又倒进了盆中。残粥在硕大的铁锅里看起来没有多少,然而用破铁盆盛着,却足有大半盆之多。
四周一片寂静,黑大汉似乎感应到了此时的气氛,他回头看了一圈,又望了望表情怪异的肖剑咧开微厚的嘴唇笑了笑,“哥哥说了管俺饱,可不能坏了规矩。”
“这个自然”肖剑点了点头,“想来你娘也来了,算上你娘那份也在情理之中。”
黑大汉神情有些黯然,手指揉搓着破烂的衣角轻声说道,“俺娘十岁那年就饿死了.......不是不是,俺十岁那年俺娘就饿死了。俺的意思是说,这些粥......俺吃不饱......”
肖剑眯着眼睛看了看粥盆,又看了看他的肚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有我在,保证饿不死你,能吃多少就吃多少,都说了管你饱,这是规矩。”
说完话,轻轻晃了晃脑袋,心中暗叹,真是跟着苍蝇找厕所,跟着蜜蜂找花朵,跟这个家伙说话多了,习惯也给传染上了。
黑大汉高兴地答应一声,把粥盆端到了旁边晾着,为示光明磊落,他并没有端到别的地方去喝。
粥熟之后,虽未继续添柴,但余火尚多,此时的粥还是烫的,真不知道他是如何将那烫人的铁锅轻巧地端起来的。
粥尽灶空,锅中第三次倒米加水,又添了新柴。
肖剑唤来候在一边的米店伙计,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伙计答应着转身跑开。米钱押在了店里,与店掌柜的早约定好,随时安排车辆送米。难得遇见这样的大主顾,店里自然刻意逢迎伺候。
随后,肖剑与旁边的僧人商量了一会儿,那僧人轻念了一声佛号,转身入寺。时间不长,几名僧人将他们日常使用的那口铁锅也抬了出来,用修整寺院剩下的方正青石迅速搭起了灶台。
煮粥必然会耗费一定的时间,如果改为分米自然会快上许多,但肖剑想着这些流民在本地无家无业,即便有米也不一定有灶可用。而且他需要施粥这个过程来等自己要等的人。
诸般事情安排完毕,晾在雪地中的热粥已经温热。
黑大汉摸了摸粥盆,试了一下温度,将盆端了起来,咧着嘴向四周看了看,然后捧到嘴边,喝了起来。
随着胸腹间不住地起伏,粥盆倾斜的角度越来越大,不一刻,大半盆清粥竟真的被他喝个底儿朝天。
粥尽盆空,黑大汉如同清空酒杯一般将空盆向人群展示了一圈,当空盆转到了肖剑面前时,他舔了舔嘴唇,“哥哥,真没饱。不过已经好多了,刚才饿得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不然俺一下能把他们撞死。”
想着此人先前出手的生猛,肖剑非常无语地向正燃着的灶台指了指,说道,“那里还有,还没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哥哥,俺叫匡猛”
肖剑点了点头,心想,真是人如其名。
左右等着粥熟,无事可做,他开始和黑大汉闲聊起来。
“兄台可有表字?”
“表字?黑牛算不算,大伙都叫俺黑牛,以后哥哥就唤俺黑牛就是。”
肖剑摇头道,“这个应该不算,顶多算是昵称。你家以前在哪里?”
“哥哥,俺家在辽东,俺生在辽东,长在辽东,俺出生那年......”
就在他们一问一答间,没有人注意到一位衣着鲜亮,瘦颊鼠须的中年人自棋盘街远远地走来。
此人在人群旁观望了片刻,整了整衣裳,干咳了两声,负着双手走到肖剑跟前,打断他们的谈话,“这位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