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奴告退。”
等于嬷嬷带着人走了,穆士鸿才揉了揉眉心。
“都是些不省心的。”他眼底阴晴不定,沉吟了片刻,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了李素心,“还是咱们的婷儿乖巧懂事,对了,婷儿现在也快十四了吧?”
李素心闻言,动作顿了顿,“是快了。”
穆士鸿重新端起茶杯,面上露了笑容,“这么想想,也是时候该给婷儿定一门好亲事了。”
果然!
李素心登时心下一紧,像是狠狠被人揪了一把,面上温婉的笑容淡了几分,微微蹙了蹙眉,“老爷,婷儿还没及笄,年龄还小呢。”
眼见她提到了及笄,穆士鸿还当李素心看到今日穆妍华的及笄礼,起了什么心思,当下劝慰道,“不小了,素心,你也知道,婷儿是庶女,虽然我疼婷儿,也不能违反祖制,给她办及笄礼,既然没有及笄礼的限制,早点晚点定亲又有什么关系呢,你放心,婷儿是咱们两个人的女儿,我一定给她寻一门好亲事。”
李素心也没解释,只是摇了摇头,一双剪水墨瞳,因染了愁绪,温婉生波,意有所指道,“老爷,你再怎么疼婷儿,她都是庶女,嫁入高门,也不会为夫君所看重,恐怕老爷也是舍不得的,再过些时日,科考就要开始了,金榜宴亦是举行在即,老爷不妨再等等。”
穆士鸿一怔,对着那双与记忆中有五分相似的眼眸,倒是把这话听进去了。
李素心说的没错,穆语婷就算颜色好,有才华,那也是庶女,就算嫁入王府,也是为妾,起不了什么太大的作用,更何况现在华儿跟威远侯府的亲事泡了汤,声名亦是不比从前,若是想要找到一门与其比肩的亲事,恐怕就要考虑那些个皇子了,华儿若是嫁了皇子,婷儿再入其他的王府,难免引来承帝的猜忌,这就得不偿失了。
倒是现在金榜题名在即,承帝把先帝留下的老臣清的清理得理,正是缺人的时候,要是他能靠着穆语婷拢住某个榜上有名的人才,等着其日后加官进爵,倒不失为一大助力。
细细想想,这倒真是一笔划算的好买卖!
思及此,穆士鸿点了点头,拉住了李素心的玉手,亲热道,“你说的是,是我心急了,还是素心考虑的周全。”
听到这话,李素心面上淡雅的笑了笑,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更清楚自己女儿的身份,依着穆士鸿的性子,穆语婷无论如何也避不开交换利益的命运,她能做的,就是努力的拖延时间,甚至争取时间,让穆语婷能够找到一个与其相守相知的人,最起码,不能重复自己的命运,与人为妾,哪怕嫁入寒门,贫寒一点都没关系。
为了彻底的转移话题,李素心温婉的面上流露了几分罕有的柔意,“今日想必老爷也累了,我为老爷揉揉肩膀吧。”
穆士鸿见李素心的那对剪水墨瞳,柔光似水,像极了记忆中的那人,只觉恍惚,心头酥麻,登时点头道,“好,好。”
李素心登时绕到了穆士鸿的身后,眼中的水波宛若遇了寒冬,瞬间没了一丝波澜。
说来,今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整个左相府,除了挽婷阁,自然没有一个院子是心安的,各院儿的人,虽然早早就回了屋,关了门,可她们的丫鬟,却都在外走动着,不时关注着景泰苑和风华园的消息。
落梅院因为紧邻四季园,距离景泰苑和风华园最近,所以,也是最早得到消息的。
“方嬷嬷居然带了那么多人过去,给那个大小姐挑选,结果她才挑了两个人?!”
潘红梅听到下人传回来的消息,瞪大了一双妖娆的桃花眼,近乎自言自语道,“今天的事儿闹得这么大,夫人应该恨死这个大小姐了,现在居然给她送了那么多人过去,不会是今天被刺激的太厉害,傻了吧!”
站在她身后的肖嬷嬷听了这话,顿时觉得心累,面上却是恭恭敬敬的开了口,“恕老奴直言,夫人会给大小姐带过去那么多人,恐怕这里面有老爷的授意,夫人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就说嘛。”
潘红梅这才醍醐灌顶,讪讪的笑了笑,“不过那个大小姐也太挑剔了吧,那么多人,她就挑了两个,难道是夫人使了什么绊子?”
肖嬷嬷意有所指道,“夫人未必使了绊子,不过难免动心思。”
可惜,潘红梅没有半点心领神会的意思,一脸的求知欲,兴致勃勃道,“肖嬷嬷,你说清楚点。”
肖嬷嬷嘴角抽了抽,兢兢业业的解释道,“老奴的意思是,那位大小姐只留了两个人,最大的可能就是,只有那两个人是可用的。”
潘红梅听了,恍然点了个头。
眼见她似是还想再问,肖嬷嬷不由抢先开口,面色颇为肃然,“梅姨娘,今天的情形您也看到了,夫人吃了那么大的亏,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这左相府怕是要风雨不断,以后不管碰到任何事,姨娘都少看少听少说,以防引火烧身,若是真的碰到了不得已的情况,姨娘切记,不要得罪那位大小姐。”
感受到肖嬷嬷的郑重,潘红梅怔了怔,略显不解道,“肖嬷嬷,那个穆颜姝有那么厉害吗?”
肖嬷嬷闻言,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面色似是欣赏,又似是忌惮,“夫人心机深沉,手段狠辣,却有迹可循,但那位大小姐却每每出人意表,深不可测,最重要的是,她的眼神……老奴从来没看到过那么透亮的眼神,像是对天地无所畏惧,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似是怕潘红梅不上心,肖嬷嬷近乎警告的再次强调道,“梅姨娘,切记。”
要不是身份所限,肖嬷嬷都想说:您可长点心吧!
潘红梅这个人虽然不够聪明,脑子不灵光,但有一个优点,就是知道好赖。
她深知这位肖嬷嬷虽然是半路跟在她身边的,但这么多年了,她说的话,做的事儿,就没有不对的,正是因为潘红梅对她言听计从,这些年才在穆士鸿的后院站稳了脚跟,虽然不至于多受宠,可也从没出过什么状况,日子过得也算舒服。
所以,这一次也是一样。
潘红梅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当即点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嬷嬷你放心吧。”
“新月……”
她本来还想打听一下穆士鸿的去处,可想到肖嬷嬷的话,又想到如今大小姐回来了,就算蠢笨如她,也知道,穆士鸿现下八成是在风荷园呢,一个既定的答案,问与不问,又有什么区别呢。
思及此,潘红梅很是无精打采的挥了挥手,“算了算了,我不打听了。”
肖嬷嬷见此,倒是笑了,宽慰道,“姨娘如此就对了,与其把心思放在这左相府,或者相爷身上,倒不如把心思放在二少爷身上。”
听人提到自己的儿子,潘红梅面庞就像是被点燃了一般,瞬间大亮,“对了,这科举也不远了,算算日子,冠卿也该回来了吧。”
肖嬷嬷附和着点了点头,“是啊,该回来了。”
潘红梅笑的开怀,“等他回来了,咱们可得好好给他补补,这在外面求学,想想都觉得辛苦的很,好在啊,马上就要科举了,以咱们冠卿的人才,肯定是状元之才,嬷嬷,你说对不?”
出人意料的,一向谨慎的肖嬷嬷,此刻却是肯定至极的点了点头,眼底划过了一闪而逝的骄傲,“二少爷天纵之资,金榜之首,自是不在话下。”
潘红梅听到这话,登时心满意足了,对苏怡情的幸灾乐祸,对穆士鸿的惦念,全都抛诸脑后了,直接拿出了这些年穆冠卿寄给她的物件,一个个的摩挲,唇角笑意不断,只觉得就算老爷不来,这日子似乎也没什么难熬,照样美滋滋的。
相比较于落梅院,翠玉轩收到消息,就晚了许多。
桑竹听完下人的汇报,将人打发出去了之后,登时坐了下来,笑的嘲讽,“看来夫人今天是丢脸丢怕了,居然会跟一个孤女示弱,送了那么些个下人过去给人家挑,结果呢,人家就看上了两个人,苏怡情今天这面子里子算是都丢光了,还有那个穆妍华,倒是可惜了你那么好的珊瑚珠子。”
她这话自然是跟穆妍钰说的。
此刻,穆妍钰正坐在贵妃榻上,绣着一方手帕,粉嫩的衣裙,宛若盛开的新荷,垂落在榻上,她眼角低垂,穿针引线,整个人安安静静,楚楚动人,说出来的话,却是与外表截然相反。
“夫人不是怕了,而是父亲发话了,现在我的那位大姐姐是正二品郡主,父亲对她百般讨好,夫人自然不敢在这个时候,跟父亲唱反调,至于大姐姐,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不会做出为了落夫人的脸皮,就挑两个人这种蠢事,最大的可能,这些人里,只有这两个人是可用的,不过,我想不明白,大姐姐是怎么看出来的。”
若是潘红梅在这里,绝对会惊讶的把眼珠子都瞪出来,这个平日里可怜兮兮的四小姐,说出来的话,居然跟肖嬷嬷推断的相差无几!
桑竹对此倒是不甚在意,声音里带了几分期待,“怎么看出来的都好,现在你父亲对苏怡情和穆妍华的重视,必然大打折扣,钰儿,你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
穆妍钰停了手上的活计,缓缓抬手,楚楚动人的笑容里竟多了几分媚色,“什么都不做。”
桑竹蹙了蹙眉,“什么都不做?”
穆妍钰抬眸,眼波流转,声音娇媚入骨,“娘既然知道苏怡情和穆妍华丢了这么大的脸面,就该知道,她们必然对大姐姐恨之入骨,想要千方百计的讨回来,这种时候,谁上赶着往前凑,不是做了出气的瓷器,就是做了替罪的羔羊,所以,咱们什么都不用做,也不需要做,只要一边看戏,一边等着就好。”
桑竹闻言,亦是点了点头,“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穆颜姝勾了勾唇角,“等到她们斗的两败俱伤,鲜血淋漓,再也没有能力反抗的时候,那就是我的机会了。”
话说两头。
就在左相府这边暗潮汹涌的时候,凌四已然是带着周淮安等人回到了承帝御赐的战王府。
不得不说,承帝对这座战王府,倒真是花了不少的心思,抛开战王府比之其他王府大了一倍的面积不说,单单是门口的两尊雄狮,就是宫中的能人巧匠倾力打造,墙头的瓦片都是跟皇宫一个规制的琉璃,还有大门处的那块牌匾,乃是承帝亲手题字,并且用黄金铸造。
显然,承帝是早就准备好了,不过是今日才挂上而已。
换了任何一位皇子,得到自己的父皇亲手题字,估计都要感激谢恩,凌四下马之后,站在朱红色的大门前,却是第一时间撇了撇嘴。
“这字儿,瞧着倒是漂亮,可惜,软趴趴的,没精神的很……”
周淮安嘴角抽了抽,生怕这位爷继续下去,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登时紧随其后道,“战王殿下,咱们还是去里面看看吧。”
凌四这才放过了那块牌匾,带着自己留下的二百人,在府里转了一圈。
进了大堂,凌四一甩斗篷,在主位上落座,声音颇为遗憾,“父皇眼光不怎么样吗,这大院倒是不错,够宽敞,可惜啊,燕小子没法跟爷过来一道儿欣赏。”
提到燕姝,周淮安至今有点蒙圈,不由开口确认道,“殿下,那燕小大夫,果真是左相府的千金吗?”
凌四没好气的挑了挑眉,“人都回去了,还能有假。”
周淮安常年待在边境,对左相府知之甚少,自是相当不解,“那她怎么会出现在落霞峰那种地方,还被您给碰着了,这……”
凌四笑的嘲讽,一口灿灿白牙,泛着森冷的幽光,“还能为什么,左相那个老龟蛋什么德行,他那府里什么玩意儿没有,也不知道那老龟蛋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生的出燕小子这样的凤凰,燕小子就倒了血霉了,摊上这么一家子鸟蛋。”
周淮安听得面皮抽了抽,您把穆小姐比作凤凰就行了呗,还把其他人比作鸟蛋,这差距,要不要这么大啊!
还不等他吐槽结束,就听凌四声音冒火的继续道,“对了,你现在赶紧找人去给爷查查,左相府跟威远侯府的婚约是什么情况,其他的甭管,省的燕小子知道了,心里不舒服。”
周淮安登时一怔,“婚约?什么婚约?”
眼见凌四的眼刀儿铺天盖地的甩过来,周淮安识相的压下了好奇心,老老实实道,“下官这就找人去查,殿下先用饭吧。”
听到用饭,凌四不自觉就从大魔王转入了老妈子模式,近乎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燕小子吃了饭没有,要是燕小子没回左相府,就能跟老子回府一起吃了,左相府那种地方,吃个东西怕是都不安生,这样,你安排几个人进相府,记得别让燕小子察觉。”
“下官明白。”周淮安应了之后,意有所指的感叹了一句,“殿下对穆小姐真是有心了。”
可惜,凌四半点没听懂,霸气侧漏的拍了拍胸膛,“自家兄弟,爷不上心,谁上心。”
周淮安登时傻眼了,“您还拿她当兄弟?!”
凌四闻言,腾地起身,双目瞬间宛若两轮烈日,罩着周淮安直射下来,字字如刀,“周淮安,你什么意思?居然看不起女人?”
周淮安都被这句神转折搞懵逼了,额头的汗水跟小河似的,赶忙否认,“没有!爷,下官可没这个意思!”
凌四瞪眼,“那你是什么意思?”
周淮安小心翼翼的提点道,“下官就是觉得,燕大夫回了左相府,恢复了女儿身,您还把她当兄弟,未免……有些不合适了。”
凌四闻言,周身的煞气这才消散了一些,端着王之蔑视冷哼道,“没什么不合适的,爷做什么还轮不到旁人来说,也就左相府的那些人喜欢嚼舌头,要是他们真敢嚼,正好,爷就帮燕小子好好拾到拾到左相府。”
瞧着自家爷霸气冲霄,似要把房顶都冲破的模样,周淮安却是欲哭无泪:为啥他觉得自己刚刚跟他们爷一直都在鸡同鸭讲呢!
照这么发展下去,他们爷这情路,怕是前途堪忧啊,不对,不是堪忧,是根本看不着什么前景好吗!
作为下属,他应该替凌四忧心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周淮安心底却生出了一种隐秘的酸爽感。
唉,反正他已经尽力了,其他的,还是一边吃瓜,一边坐着看戏吧。
题外话
今天入了,本来想万更着,不过情节到这儿刚刚好,就停这儿了,亲们就当万更看啦因为要带宝宝,欢欢每天时间有限,不出意外的话,每天保底四千到五千字,有时间就会多更,具体的欢欢会写在公告里,亲们可以看下
:因为欢欢这个字数比较多了,所以是以倒的方式入的,前面也加了,相当于是从六十一章开始入的,怕亲们有疑问,特别说一下哈
最后,打滚求支持,求鼓励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