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李正就后悔了。
刚才那句点评是他下意识脱口而出的,按照他的本来意愿,是打算随口夸赞对方几句了事,然后借机询问离开的事。
这下,搞砸了!
对方精心准备,坐等夸奖地拿出了自己的得意字迹,然后就被请来的客人劈头盖脸的一顿鄙夷。
这是个人都受不了啊!
一会儿逃出燕都的事情还怎么开口?
果然,话一出口,孔瑶就立马变了脸色,虽然没有当场发作,但表情已经变得有些阴沉起来:“先生此言,可有依据?”
招糕了,招糕了……
老家伙果然生气了。
李正头脑有些混乱,正想着要怎么圆过去时,又有些不受控制的开口:“万物生长,该有蓬勃向上之意,但你这‘长’字之尾,当长不长,许是落笔时困于格式,忽然停顿,毫无后继之势,此一顿笔,便断了那股蓬勃之意。”
“再看这‘明净’二字,明净所指,应是天地明净之意,所含甚广,有容乃大,但这二字显然能看出为了与前面四字对应,特意缩写,反倒失了磅礴大气。”
几番话说完,孔瑶听得气急,甩袖愤懑道:“公明先生所说,我认为言过其实,作书须以整暇出之,逐字临摹,先定位置,如若不然,何谈为字?”
见对方不听,李正也是有些生气,出口便是一句:“书之法则,意在笔先,逐字临摹,只堪下乘!”
吵吵不过,说不通,就直接鄙夷对方的写字方法不行,文人之间的吵架其实也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哼,”
孔瑶自是不忿,怒道:“但闻公明先生执笔落下,能惊风雨,老夫还未尝得见,不知今日可有幸一观?”
李正都懵了,他哪里会书法,但此时,嘴上却是不受控制、毫不示弱的开口道:“取笔墨纸砚,我来教你怎么写这八个字。”
一字一句,侧漏霸气,让李正都忍不住直呼好家伙!
这孔瑶在记忆中乃是国学大师,那一手字迹在外人看来也是工整有序、颇为美观,但李正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就是看不上。
怕不是得了鸡蛋里挑骨头的毛病?
这边,李正还在怀疑自己,另一边的孔瑶却是忍不住了;他本来是想请这个后生来一观自己的字迹,哪知道对方见了,那是劈头盖脸的一顿指责。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搁谁都受不了啊!
“好,你给我等着!”
但毕竟孔瑶是文人大家,也曾身居高位,没有冲动怒骂,而是在咬牙撂下一句狠话后,就“蹬、蹬、蹬”的跑上了楼,不用想都知道他是真的跑上去拿纸笔了。
这下子轮到李正头大了,像他这种21世纪的键盘侠,只在小学兴趣班里接触过毛笔,一会儿要是真的接过了纸笔,写不出来字,那可就麻烦大了。
丢人事小,但要是因为戏弄了孔瑶,得不到他的帮助,逃不出燕都,那才是大事!
他自己被抓,倒是无所谓,这“大夏君子”的名号牵动千百文士,即使官府也只敢将他囚禁,不敢妄杀。
但司命怎么办?
李正还在胡思乱想,就听到身后又传来了脚步踏落木板的声音,不用多说就知道,是孔瑶已经将纸笔给拿了回来。
“哼!”
先是一声冷哼,孔瑶给足了李弋下马威,然后忍着心疼,将珍贵的纸笔递来,怒道:“还、还请公明先生赐教!”
听这种气喘吁吁,依旧不肯服输的口气,就知道他气性有多大了!
李正现在整个人都是麻的,还想着不靠笔力,靠忽悠混过去,顿时开口道:“其实我方才转念一想,又觉得孔老先生的字还是不错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气喘吁吁的孔瑶给打断了,只见他横眉立目,气急道:“多说无用,还请公明先生赐字!”
显然,这是对刚才批评他的话耿耿于怀呢!
李正有心推诿,但奈何这孔瑶人到老年,轴得很,根本不听解释,只是反复要求李正写出一幅好字才肯认输。
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李正只能动作僵硬的伸出手,接过孔瑶手中的纸笔。
就在指尖轻触毛笔的一刹那,李正的心底便像是涌上来了一道电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