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七赐忙上前递送金票:“正是,这位老夫人,朱干事因公殉职,缉事厅拨下抚恤金十五万摩拉,这是金票,您老收好。”
“哎。”
老太太答应一声,伸出手颤巍巍来接金票。
叶七赐和四个差役都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毕竟同僚一场,他们与朱贵的交情虽说不深,但前不久还在一起办案。
如今朱贵身死,难免有兔死狐悲的心情,看着老太太收了抚恤金,好歹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却不料,老太太接过金票之后,却直接塞进了朱家嫂子手里:“云呐,将这钱拿去兑了,提出现钱来散给璃月港那些苦力去。”
“娘、”
朱家嫂子就是一愣:“这是大贵的卖命钱......”
“朱家,没人啦。”
老太太叹息,深陷下去的眼窝里并无泪水,声音也不再有什么波动,只余下一股子心如死灰的味道:“云呐,那些钱别都散了。
你还年轻,从里头留下五万给自己。剩下的都散给码头的穷苦人吧。
娘年岁大了,又没什么花销。这宅子破旧了些,却也能卖得上二、三十万。
这些钱都是你的,等办完了大贵的丧事,为娘就卖了这宅子,央吃虎岩的三姑来给你置办一门亲事、冲冲喜。”
“娘!”
朱家嫂子的眼泪就下来了:“我不改嫁,我就伺候着您,等您走了,我就一个人守着这宅子,陪着大贵的灵牌到老。”
“糊涂!”
老太太训斥,声音微微颤抖着:“当年大贵他爹去了,我也跟你这丫头一样想法。
可我那时已生了大贵,这些年跟大贵相依为命,好歹还算个盼头。
如今大贵无后,你这傻丫头守着我这盲老婆子做什么?
聘到我朱家,就是我朱家的人。改嫁的事儿啊,我老婆子就定下来了。”
“娘!我宁死也不肯的。”
朱家嫂子哭成了泪人:“当年逃荒,您好心收留,我跟贵哥日久生情,这些年一直恩爱。
如今贵哥走了,娘,闺女就想守着您老,至于旁的事儿,闺女不想考虑、也不会去考虑!”
一老一少抱着哭在一起,叶七赐等人瞧着不是个滋味儿。
不由得愈发痛恨海焰——要不是那恶贼杀死朱贵,朱家何至于沦落到如此情景?
哭罢了几场,老太太才想起还有旁人在侧。
忙收敛了情绪,依着礼数攀谈:“几位大人见笑了,倒不知如今的璃月如何了?
当年武库生变,大贵他爹为守璃月港丧命,临终前死在我怀里,还叮嘱我要多替他看看璃月港。
可惜老婆子哭瞎了眼,却看不到如今的璃月喽......”
说着说着,声音又悲痛了起来。
朱家嫂子怨怨道:“若不是当了总务司的干事,贵哥也不会如此。
这些年昼夜忙碌,家中事务都耽搁不少,如今更干脆,连人都一并去了......”
她声音里透着悲腔,泪珠儿沿着白皙的脸蛋儿一滴滴洒落。
“云!不可胡言!”
老太太却严厉起来:“奉公殉职,我儿大贵是好样儿的!他爹在世时,时时把这话挂在嘴边。
云呐,这些年娘没训斥过你,但今天要借大贵他爹这句话,训斥我云儿。
你要牢牢记住:
匹夫敢负千钧重,唯愿万家灯火明!”
......
离开朱府时,叶七赐与四差役的心情都很沉重。
心里来回来去都是朱家老太太那句话——匹夫敢负千钧重,唯愿万家灯火明!
“权判府、缉事厅......”
走出长乐巷时,看着港口畔斜落的夕阳,叶七赐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
千岩军的威风,不是凭着刀枪利刃砍杀出来的。
那是一代又一代千岩军无私奉献,无数个像朱贵父子一样的普通人,用自己的汗水和鲜血堆积起来的丰碑。
“千岩牢固,重璋不移!”
不远处港口码头,逢岩教头正为新一批的千岩新役训话:“你们要牢牢记住这句话,我等千岩军,乃璃月定国之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