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芜醒来时,望着眼前茅草搭就的屋顶有些怔楞。
她记得,自己找到三泉镇姑姑家时,却得知姑姑家早在五年前便搬走了。失落之下,她正想着自己该往哪儿去,便恰好遇上了追来的平光几人。
她拔腿就跑,直到遇到条河,她跳了河才总算是摆脱了不晓得她会泅水的平光。
后来,她上了岸,还不巧碰上个男人……再之后呢?
平芜的思绪逐渐回归,她记得,自己离开了河岸,可她又怎会在一间茅草房里醒来?
对了!她从草丛里过时,被蛇咬了!
想起这回事,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脚踝处传来的细微的痛感,她坐起身往脚踝看去,只见脚踝上不知被谁包扎起来,看不清绷带里是何情形。
“咳咳,姑娘醒啦?”
平芜正想解开绷带瞧瞧,却听门口处传来妇人的声音,她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形单薄瘦削,面色发黄的中年妇人端着个线筐子站在门口。
她点点头,迟疑道:“您是?”
王氏笑笑,怕自己贸然进去会激起平芜的警惕之心,她便站在门口道:“我儿子把你带回来的。说是你被蛇咬了晕倒在路边,他也不晓得你住在何处,只好先把你暂时带回来。他已经带你看过大夫了,好在不是什么毒性大的蛇,你现下感觉如何?”
沈春山先扛着平芜去了村中赤脚大夫赵大夫家里。听他说是被蛇咬了,赵大夫起初还很是心急,只是等他看过,才松了口气。
“咬了这位姑娘的蛇,毒性不大。春山你将毒血吸了出来,又敷了草药,并无大碍了。只要等他醒来就是。我再给你开个方子,等这位姑娘醒来,喝上几副药便好了。”
他虽只能治些头疼发热这样的小病,但洪山村就在山脚下,蛇虫多,不说他,便是寻常村人,都能认出几种能治蛇虫咬伤的草药。他虽无大本事,但开些调理身子的药,还是不在话下。
沈春山也松了口气。虽说他与平芜并不相识,不过是今日才误打误撞有了些交集,但这人总归是被蛇咬了,没有性命之忧就是好的。
他摸摸身上,今日只是想着去河里捉条鱼来吃,他身上没带钱,谁承想今儿竟还有这样的意外。他只好先赊了账,等回了家安顿好平芜,才又去了赵大夫家里一趟,给赵大夫送了看诊抓药的钱。
他出去一趟,回来时却扛了个女子回来,让他母亲王氏不由得大吃一惊。
王氏常年抱病,做不得重活儿,便只在家里做些轻省活儿,沈春山回到家时,王氏已做好了饭,正在屋前的树下坐着等他回来。
“怎地回来这般晚……”王氏正起身,便见儿子肩头的人,当即惊道:“你怎地还扛了个人回来?!”
说起来,春山也是早早便该娶媳妇了,却因着家里的缘故一直拖到如今二十好几,莫非是想媳妇了?王氏不禁想到。可即便是想媳妇了,也总不能突然便往家里带个女子回来呀!
沈春山将来龙去脉与王氏说了一遭,只掩去了他与平芜在河边的小冲突。
闻言,王氏才松了口气,她就说,她家春山不是那般乱来的人。
平芜先前是从河里出来的,浑身都湿透了,纵使被沈春山扛着在太阳底下走了这一路,身上的衣服也还是带着几分湿气,王氏看看,只让沈春山先将人放到自己床上。
早先沈家不说家境有多殷实,但也是吃喝不愁,还住着砖瓦房的人家。只是沈春山的父亲沈虎去世后,与他感情甚笃的王氏伤了心神,冬日里感了风寒,却从此一病不起。虽说也请了镇上的大夫看过,但身子到底是伤到了,这些年虽说不至于卧床不起,却也没断过药。
也正是为了给她看病,才十几岁的沈春山先后卖了家里的良田,到最后只剩了几亩土壤贫瘠的地,既是没人要,也是留下供他们母子嚼用。
后来有一年冬里,王氏旧疾复发,她病得厉害,为了给她看病,沈春山更是将家里的房子也给卖了,另在山上搭了几间茅草屋,如今娘俩就还是在山上的茅草屋里住着。
虽说这几年里,沈春山陆续趁着闲暇时又搭了间茅草屋,但因着家里穷,东西也少,拢共也只三间屋子。母子两个各一间,空余地方也再存放些东西,另一间则是厨房。起初只有两间,做饭都是在外头做的,只是等到下雨天便只能挤在屋里,之后沈春山才又搭了间厨房来。
家里屋子少,沈春山扛回来的又是个姑娘,自是不能放他房里去,王氏便往沈春山将平芜放去了自己房里。
看着平芜一时半会儿醒不来,沈春山给赵大夫送了钱回来,母子两个便先在院子里吃起了晌午饭。
等母子两个吃过饭,沈春山洗了碗筷,王氏回房送针线,才发觉平芜醒了。
平芜一想起自己竟被蛇吓晕了,面上不由得带上几分羞窘来,“我没事儿了,大娘您进来吧。”
猜出自己在的这屋子就是面前这位大娘的屋子,她忙道。
王氏这才进了屋来,短短的一段路,她便咳嗽了好几回。将线筐子放下后,更是扶着柜子喘了好一会儿。
平芜脚踝处虽被蛇咬了,但正如赵大夫所说不是什么毒性大的,沈春山也给她敷了草药,这会子除了那小小的两个牙印处有些疼,却并不影响她做什么。她扶着王氏在床上坐下,问道:“大娘,您家这是在哪儿呀?”
她当时只顾着逃跑,根本不晓得自己跑到了哪儿去。
此时,王氏也缓了过来,她笑着道:“这是三泉镇的洪山村,姑娘又是何方人氏?”
她记得沈春山回来时,这姑娘身上都是湿的,看起来似乎也别有隐情,王氏却没问起,只问平芜是哪里人。
“我叫平芜,大娘您叫我名字就是。我家是岐阳镇的,有个姑姑早些年嫁到了三泉镇上,只是我今儿找到姑姑家时,才晓得姑姑竟搬家了。”
平芜说着,肚子突然叫了起来,她一张瓜子脸霎时羞成了红色。
王氏笑笑,道:“我竟忘了你还没吃饭。”她说着,又转头往外叫道,“春山,你可做好饭了?”
“好了!”
外头响起男人的应答,不多时,便有一个男人端着碗筷出现在门口,而看清那人的长相,平芜不由得惊呼出声:“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