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几个老卒,连忙上来拉着杨凡说道。
“小军头,你有所不知啊。
刚才孙丫头有个提议,老兄弟们觉得挺好,既然军头你身负异能,可以靠击杀其他生灵获取力量,那咱们还在这山里杀啥啊?
山里鸟兽太杂,太乱,这多慢啊。
现在西边昌黎东部鲜卑入侵,那东部鲜卑自古以来就是游牧民族。
组织部落南下,往往都是散漫无军纪,若非大的战事,如攻城这种。
他们更喜欢以各自部落扎堆。
少的百人,但大都在千人规模,万人规模就不用说了,他们一来,咱们老远就能发现,提前撤离。
你想啊,小军头。
以兄弟们的身手,加上孙丫头的实力,再加上军头你现在也能独自杀熊了,你这脑子又这么活。
咱们何必留在这鸟地方杀黑蛮子,咱们直接跨过辽水,到昌黎那边去干他娘的鲜卑狗。
这不比在这快多了吗。”
说着,这老刘,就拉着杨凡朝着官道走去。
而杨凡呢,他也不再说什么,就是表示沉默。
“是啊,军头,杀蟒,熊这种玩意有什么意思,要干咱就去干那东鲜卑去。”
“军头,俺哥几个能被老孙派到你身边跟着,那实力你就得信俺们,别看俺们人少,但要只是一支千人队伍,俺们可不带怕。”
“怕?怕你娘的怕,真遇到了,咱们得灭了他们!”
看着这些老卒们如此亢奋,杨凡还是不开口,但他也没拒绝。
眼见着,他都到了马背上了。
他才看了眼,前面一声不吭的孙若兮,这丫头比他还倔,早把事情讲明白,不就好了?
有必要发这个闷气吗?
只是,他却是非常纠结,过了一会儿,就想开口冲他身边的老卒们说一些什么。
可当他看着这些一个个兴致勃勃的老爷子们,到嘴边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这就是孙老头给自己拍着胸膛保证在飞廉军里找的成熟稳重的老卒?
“老刘,爷们今天必须比你杀得多,鲜卑狗啊,十几年了,老子在扶苏还真难见到鲜卑狗”
“老张,你他娘先拿着你那破弓给老子把天上的大雁给射下来,就你丫的破箭法,还想杀的比老子多?
老子答应,老子手里这老伙计都不答应。”
这是成熟稳重?
稳重吗?
稳重个屁。丫的,一点都不稳重,杨凡现在怕的要死。
他真的怕这样一群可爱的老卒会因为他的放纵而受伤,离去。
这是他来到扶苏的第十六天。
可从他到扶苏的第一天起,那些老爷子们就把他安排在城东老宅。
次日醒来,看着家里满满的柴米油盐姜醋茶,看着准备齐全的一应家具,他就懂了。
那些老爷子们,没一个人说,可却又像是每一个都在说的话。
留下吧,留下吧。
因为他是扶苏几十年来,唯一一个从外地来的新兵,太特殊了,帝国还记着他们,还有人能念着他们。
太特殊了。
对于这样的一群老人,他真的很难发脾气去呵斥他们,哪怕知道,他们的行为会很危险。
可杨凡真的做不到,也开不了口。
因为此刻,身边刘老头说的话是。
“小军头,你就放心吧,俺们老哥几个是真挺厉害的,鲜卑狗?
一千个以内,咱杀他个来去自如,一万个以上,咱们就跑呗。
但有一点,小军头,你得答应咱们,要是真出大事了,你跟孙丫头一定要走。
俺们都五十多了,活够了,想死啦,可你们还年轻,你们要活啊,你们要活下去。
咱是聪明人,会算账。
孙老头说你是个有大本事的人,俺相信,孙老头这人别的都强,但就是不会骗人。
小军头,你说说你还这么年轻,你要是多活几年,是不是能多杀一些狗异族?”
这话,杨凡犹豫了一会儿,没有回答,那刘老头就嘿嘿笑了一下,也没说什么。
至于周围的那些老卒们,却是赶了上来,拽着刘老头就是一顿猛骂,说他晦气。
杨凡无法理解,带上孙若兮还有自己,满打满算十八人,他们就敢说去碰人家千人队伍?
他刚才没答复,是因为他想的是,只要遇到一个稍微人多一点的百人队伍,就直接撤。
只是,不知为何,无意间,他却是在那老刘头眼里看到了一份安心。
该死!
他们不会真的想硬拼千人团,狩猎百人团吧?
杨凡醒悟到了,这群老爷子没有吹牛,他们是真的找死!
同时,他也想起了,当时在聚英阁里,孙老头是怎么跟他介绍这群老卒们的。
这是一群戍边几十年的无双老卒啊,他们年轻的时候曾是大汉最强悍的雄师。
可现在他们老了,被称之为老卒。
老卒。
老卒也是人,也是会怕死的,畏惧死亡。
他们怕老死,病死,累死,种种死法,他们都会畏惧。
他们怕到了下面,遇到那些袍泽,怕那些袍泽问他们是怎么下来的。
他们怎么回答?
老死?病死?累死?
那还不被笑死,对于他们这些人,万千死法。
他们唯独不怕战死,尤其是当那不大不小的石碑立在了扶苏中央,他们就不怕了。
更何况,他奶奶的,一群东鲜卑的畜生,大汉才多久没收拾他们,他们就敢这么跳了?!
强汉啊,虽然现在当家做主的天王老子是个大魂球,但强汉不可辱,只要他们还活着,这塞北就乱不了。
杨凡是不知道,这几天他跟着孙若兮在这边练级,那些曾经就爱闲着听书的退伍老兵们,这些日子却是急着忙着,从拾起了他们曾经放下的甲胄。
每日清晨,比杨凡他们起的还早,一群接着一群的老卒自发组建起军列,白发老翁,尚能持矛,他们这些老家伙,不仅爱听书,爱闹事,更爱的是杀敌!
这一行十八人,谁不是英雄?
怎么到了自己就成狗熊了呢?
“老刘头,我劝你们别想着死不死的!”
身后白马,少年一声大吼,前方的老家伙们随之停顿了一下。
紧接着,只听那少年目光如炽,神威自显。
“因为爷们能耐可大了去了,这大汉够大吗?这帝庭够大吗?
惹怒爷们,爷们能让它改朝换代!
区区蛮夷,给我十年,十年之后,与诸君共赏封狼居胥”
好嘛,小军头这话,可真是能吹,怪不得人家是小军头,就连吹都比咱们吹得大。
众人不信,更不会有人当真,只是他们不知,这个站在寒风里吹牛的少年,上一世是真的差点将那汉庭掀翻了啊。
...
渡过辽水,直奔西方昌黎郡,肉眼可见的,官道两侧已经有荒草横生。
杨凡他们遇到的第一个小型村落被屠村了。
血色染红了大地,腥臭的腐尸随处可见,无论男女老幼,皆是横死,无一幸免,就连牲畜也全都被剥皮去骨割肉,用村里的几十口大锅全部吃了个干净,只留下无数骨头。
人间炼狱摸过如此,但这还不是最令人气愤的。
随着杨凡他们再向西走,他们遇到了第二个村落。
与第一个村落相差无几,同样灭口,只是这一次,杨凡竟然在那些大锅之下,见到无数人型骸骨这是。
“吃人”!!!
饶是杨凡心志坚定,此刻的他却是当即暴怒,一脚踹翻了眼前那口巨锅,随后又将那其余大锅挨个踹翻。
该死!真的该死!畜生不如!畜生不如!
杨凡暴怒的骂着,此刻的他显然是有些失控了。
反倒是那些老卒,显得越发沉稳,只是他们手中的长矛却是愈发握得紧了。
两个村子,一个被烧杀抢掠,留下无数尸体,一个则更无人道,发生人这种天谴之事。
杨凡麻木的离开了第二个村庄,直到数十里,眼见看不见那村庄了。他却依旧不敢回头。
仿佛,他只要回头,就能看到那无数冤魂。
他无法想象,同样是人,为什么会有人行这样的逆天之事。
直到,当一阵刺骨的冷风迎面袭来,他才有些清醒。
吃人,屠村。
杨凡忍着心绪去想之前他所见到的两幕。
“刘大爷,你们有人知道今年幽州都发生过什么大事吗?或者说鲜卑那边今年相比以往又有什么不同。”
看到杨凡这么快恢复理智,老卒们也就放心下来了。
可关于他问起的这个问题。
众人却是没法给出答案。
他们都是一群粗人,当兵打仗,杀敌他们擅长,关于这种情报问题,他们完全是睁眼瞎。
反倒是前面面若冰霜的孙若兮,开口说道。
“年初,公孙白马领着白马义从奇袭东部鲜卑,入夏,爷爷猜测,东西鲜卑会合力攻渔阳,却没想到他们会在入秋来攻塞外五郡;以及不久前,关内派出特使,我们扶苏妇女儿童都迁往了关内。
至于鲜卑那边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公孙白马应该知道,公孙家,幽州土皇帝,情报这种事他们是最全的。”
年初,奇袭东部鲜卑;入夏合攻渔阳,却推到了入秋改攻塞外五郡?以及为什么塞外五郡,唯独扶苏的妇女儿童可以迁徙?
为什么不去迁徙更为近的昌黎?
隐约之间,杨凡像是想到了什么,只是很模糊。
出于之前想透这次公孙白马与西部鲜卑在塞外对峙是一局引君入瓮的大棋,杨凡认定汉庭是做了十足的准备的。
可接连看到了两场人间炼狱后,他心中的愤慨却是再难压制。
如果这样的大棋是建立在无数平民牺牲惨死的基础上,这种棋值得下吗?这种棋有什么意思?
换做是他,他绝不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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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九州震荡,秦侯北上,第四次北伐开启。
天地之间,时隔多年,帝庭再发史诗级剧情。
朝堂之上,那位年幼的汉家小天子更是借此第一次狠狠甩了那肥胖相国的面子,偏偏那权倾朝野,横行霸道的相国这一次还真就忍了下来。
因为那小天子手中拿着的奏章之上,只有短短一句。
四次北伐,先灭东西鲜卑,后灭高句丽狼族,我为汉贼,曾覆汉;
今为汉臣,封狼居胥,要你汉家十六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