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静的声音很平静,“我是庶出的。庶女的下场,姐姐们瞧得多了,自是知晓。那最不好的,随手被送了出去,给人做妾;命稍微好一些的,做了老翁填房,勉强有了个正室的名头。”
“再好点的,嫁给门当户对的庶出子,继续在嫡母手中讨生活,浑浑噩噩的过上一辈子;更好一些的,嫁了个金榜题名的穷书生,虽然清贫了些,但是到底能挺直腰杆子吃饭。”
段静说着,轻轻一笑,“说到这里,淑姐姐是不是也觉得,我简直撞了大运了。”
“王占兵部侍郎嫡子。我知晓他有许多毛病,读书不成器,脸上还……可若不是他有这些缺陷,又怎么会甘愿娶我一个庶出的姑娘呢?”
段淑一听,猛的站起了身,“你就嫁穷书生不行么?哥哥在江南做官,离这里也算不得多远,我可以给他写信,叫他寻觅……”
段静拉了拉她的衣袖,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不怕穷,也并没有奢望过,做什么人上人。但是,谁又能保证,穷书生就没有毛病,是个好的呢?我已经知足了。”
“你不会明白的,昨日是祖父这么多年,头一回想起我;阿爹走在街上,遇见了我,怕是都认不得,他还有我这么一个女儿。”
段静说到这里,声音微微有些发颤,“大姐姐有祖母做靠,淑姐姐出嫁若是受了气,还有大哥哥同三皇子府为你撑腰;怡姐姐虽然没有长在段家,可外祖家是高门不说,自己个亦是武艺高强,不在话下。”
“我什么都没有,祖父觉得我多少有些用处,那我出嫁之后,便还有娘家可靠。”
段怡皱了皱眉头,从怀中掏出了一方帕子,递给了段静,“你说了这么多,王家是门好亲,你又作何要哭呢?”
段静一愣,呆呆地接过了帕子,她擦了擦眼角,笑了笑,“大约这就是喜极而泣吧!”
她说着,难得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头一回同姐妹们说心中话,也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次。到了明年芙蓉花开的时候,说不定这段家的院子里,一个姓段的小娘子,也没有了。”
她这么一说,段娴同段淑,都有些惆怅起来。
段怡看了看凉亭外的天空,今日有很多云,压得天空灰蒙蒙的。
她将桌面上被她撕得七零八落的花瓣,一把扫到了地上,坚定的看向二楼段静,“你若是不想嫁,尽管来找我,我可以让你嫁不成。”
段静收回了视线,摇了摇头,“多谢怡姐姐,我已经想明白了,祖父的安排,便是最好的安排。我也想不出来,其他更好的安排了。”
“怡姐姐添妆的时候,记得多给我些就好了。”
一旁的段淑听着,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女土匪都说要抢亲了,你还不乐意?你就一脑门子扎进去,到时候有你苦头吃!”
她说着,又对着段怡翻了个白眼儿,“她一个守坟地的,能有什么给你的?连小弟玩得不要的珠子,她都眼馋得很,到时候我给你。”
段淑说着,从篮子里捡起了一片不知道被谁的指甲抠出了个洞的花瓣,放到了自己的眼前,透过那个小洞,她将在坐的三人,挨个的看了一遍。
“若我是祖父,祖父是我,该有多好。”